“這是怎么回事”伴隨著埃莉諾的怒喝,圍繞在理查一世病榻前的醫生們滿頭大汗,只能努力辯解道,“我們也不知道國王陛下的狀況,他看上去有些像食物中毒,但他今天是和賓客們一起進食”
“對上帝發誓,你們有沒有說謊”埃莉諾狐疑地望著他們,盡管她同意了瓊的婚事,但不代表她信任圖盧茲人。
“不關他們的事,媽媽。”理查一世忽然開口道,他的聲音很微弱,但十分堅定,“我從去年冬天的時候就感覺不太對勁,我以為不是什么大問題”
“噢,理查。”埃莉諾道,她坐在病榻上,將理查一世抱在她懷中,淚水一滴滴落在他的眼眶與鼻梁間,“為什么不早點告訴我們”
“我必須趕緊完成外交上的變革,我不能讓你們擔心”
“但你會讓我們痛苦”埃莉諾痛心疾首道,她感到無助又彷徨,這是她久未體會到的情緒,她知道理查就要死了,她最珍愛也最愛她的孩子要死了,可她對此無能為力,“你本會成為一個比你的先祖都要偉大的國王,你還有那么多的事情要做”
“這或許是我害死父親的懲罰吧,媽媽,等我和父親見面時,他會原諒我嗎”理查一世喃喃道,他很快又搖了搖頭,“不,不會,不重要,不論我能否取得他的原諒我都會為此懺悔,等我死后,請將我的尸體分成三份,我的頭顱和內臟送往沙魯修道院,我將永遠守護阿基坦,我的心臟送去魯昂,我不會在與我哥哥爭斗了,我的身軀和我加冕時的禮服一起安葬在豐特弗羅德修道院,安葬在父親的腳下,我會永遠懺悔”
“比起您的遺體如何安放,您更應該對您的領地做出安排。”威廉馬歇爾打斷道,他曾經目睹了小亨利和亨利二世的死亡,現在他又將要目睹理查一世的死亡,或許比起忠誠的騎士他更適合做一個送葬人,“毋庸置疑,即便您即將離開人世,這個龐大的王國也能維持相當長時間的穩定,這是一個正在復興的王國,可這個王國該交給誰”
從威廉馬歇爾的個人立場出發,他無疑是支持約翰的,不僅因為他因為妻子的原因獲得了愛爾蘭的領地,作為名義上的愛爾蘭國王約翰登基對他有利,更因為他深知理查一世死后腓力二世必然會伺機進犯,和一個幼童比起來約翰至少是一個成年男子。“交給我的兒子。”理查一世開始粗重地喘著氣,盡管這個答案令人訝異,他還是執著地道,“給圣座寫信,乞求他同意我賦予我的兒子繼承權,或者承認我和他母親曾經結婚。”
“不能是塞薩爾。他或許可以取得合法的身份,成為一位偉大的國王,但不是現在。”接受了理查一世即將死去的事實后,埃莉諾已經重新鎮定下來,她擦干淚水,對理查一世道,“約翰,或者亞瑟,現在只有他們是合法的繼承人,你可以給圣座寫信,告訴他你的臨終愿望是將你的私生子劃歸正統,圣座會樂見我們因為王位爭斗,他們不喜歡一個團結的大帝國。”
“也好。”理查一世喃喃道,接著在埃莉諾的攙扶下,他勉強拿起筆,寫下一封簡略的信,當寫完信后,他看上去更加虛弱了,“我死后,將由我的弟弟約翰繼承英格蘭王位和諾曼底與安茹的領地,阿基坦則交給我的母親,由她來決定這片領地的歸屬,我在東征中獲取的財富亦由她掌管。除了給我的妻子貝倫加麗亞的寡婦產和她應得的年金,我的個人財產分為三份,分別留給我的外甥奧托、我的妹妹瓊和我的兒子塞薩爾,還有一些珠寶,贈與我的妹妹萊昂諾爾,愿你們在我死后得到幸福。”他開始劇烈咳嗽,鮮血潑灑在他的亞麻襯衫上,埃莉諾想為他擦拭,他卻擺擺手,“不,不,讓塞薩爾進來,還有瓊,讓他們都進來”
當塞薩爾來到理查一世暫憩的房間中時,他幾乎被理查一世虛弱的樣子嚇住了,這不應該,他距離歷史上的死期還有六年之久。“父親。”他跪在理查一世腳邊,從沒有感到這么茫然無措,“您會好起來的,不,不應該這樣”
“不要欺騙自己,塞薩爾,我已經感受到上帝在召喚我了。”理查一世道,他努力抬起手,撫摸著塞薩爾的臉孔,“我曾經想給你起名叫腓力,但我錯了,你應該有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我的執念束縛。很抱歉,孩子,我以為我還有很多時間可以教導你,我不是一個好父親”
“我不在意,父親。”塞薩爾說,他感到他的心似乎陷入了一種撕扯著的痛苦與空洞中,他知道他的父親就要死了,可他不愿意接受,“不論您是否期待我的出生,不論您是否被父親愛著,您始終捧著一顆真誠的心來嘗試著愛我,哪怕這顆心已經鮮血淋漓。所以不論您是否給予過我足夠多的關愛和照顧,我都始終深愛著您。”
“愛,愛嗎”理查一世喃喃道,淚水劃過了他的眼眶,落到了他凌亂的金紅頭發中,“我曾經,無比渴望過父親的愛,但我親手毀掉了得到父愛的機會,我也曾經以為我得到了兄弟的愛,兄弟,兄弟,罷了,等我見到我哥哥后我再告訴他我愛他吧,馬歇爾,你拿我的劍來”
“遵命,吾王。”威廉馬歇爾道,他將理查一世的佩劍遞給他,在埃莉諾的攙扶下,他勉強能夠坐直,他幾乎已經沒有力氣了,但他還是舉起了劍,“讓我為你做最后一件事吧,我的兒子。以你的血和劍發誓,你將恪守以下誓言”
我發誓善待弱者;
我發誓勇敢地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