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隨像是聽不懂似的,切著牛排,他切得很用力,血水淋漓,餐刀切得餐盤叮當作響。他吃下一塊牛排,道“時勢是不同了,但沒事,你不也沒有贏嗎”
他的眼睛望著陸京擇,血淋漓的牛排將他的唇齒與舌染紅,他卻露出了天真的笑,“我討厭江遠丞,但果然呢,你還是更討厭一點。”
他們斗得和陰溝老鼠似的,結果有些人搖身一變,僅僅靠著出身就風光回歸,站在他難以企及的高度上。真叫人惡心啊。
溫隨想起來自己中學時栽的幾次跟頭,那天真的笑意也漸漸淡了。
陸京擇道“托了幾層關系來見我,只是為了敘舊”
溫隨喝下了一口紅酒,唇齒更鮮紅了,笑起來很有些神經質。他道“如果你想拉攏江家,現在是個好時候,顧也和謝觀鶴都在敲打江家。而正巧,溫家在被江家扶持重工產業,如果能在這方面吃掉一些顧家重工的份額,對你來說是很好的助力。”
“拿什么換”陸京擇眉眼沒動,慢條斯理道“溫之皎”
溫隨眉眼彎彎,“真奇怪,我以為你會恨她,沒想到你也還想著”
“嗯。”陸京擇望著掌心的猙獰傷痕,霜雪似的眉眼化開了似的,有了很淡的笑意,“就是因為恨,所以要把她留在身邊慢慢折磨。”
傷口已經好了很多年,居然還是有些錐心的疼痛。
他是左撇子,而那扎透掌心的刀也正在左手,他不太記得自己怎么學會用右手的了。但記得,賭桌之上,光怪陸離的環境里,躁動的音樂與氣球彩帶。還有江遠丞將刀釘入他掌心,深入賭桌,散漫又冷峻的姿態。
“你輸光了,滾去國外吧。”
血液噴濺而出,濺射在兩名賭徒的臉上。
江遠丞拿出手帕擦了擦臉上的血,深邃的灰色眼睛里帶著些隨意,話音很輕,“她就在二樓,可你上不去,也見不到。真可惜。”
他坐在莊家的位置,姿態閑適地依靠著椅背,眼皮的血液并沒有擦干凈。他便這樣望著陸京擇,像是等著他識趣。
陸京擇也很識趣,將刀拔了出來,也再一次將刀插入桌上,悶悶的鏗楞聲響起。陸京擇凝著左手,疼痛得幾乎讓他眩暈,汗水浸潤著蒼白的英俊的臉,他閉上眼,感受著因疼痛而賁張的血液。許久,他睜開眼,冷冷地盯著江遠丞。
他的聲音因疼痛而喑啞,“她能因為權財跟我分手,又怎么不會因此跟你分手呢”
江遠丞笑了下,灰眼睛里沒有笑,“跟誰在一起,也不會跟廢物在一起。尤其是,陸家的廢物。”
陸京擇也笑,臉上的血和汗混在一起,流淌過鼻尖與唇。他沒再說話,轉身往外走。
接他的車已經停好,當他上了車時,他沒有離開,只是等著。很快,他望見二樓的一處房間燈光亮起,窗簾后,是兩個交織在一起的身影。
他收回視線,望著流血的手,手臂已經發冷了。
她不愿下樓,而他無法上樓,輸得徹底。
陸京擇想起來都覺得好笑,怎么會下那樣的賭注呢
贏了,見她最后一面。輸了,就廢掉一只手。
陸京擇直到很久以后才想起來,江家在國外本就與資本寡頭勾結,開設了不知道多少賭場來洗錢。而他偏偏與他賭了一把。
如今,他在國外收攏資源,談生意,也常與人上賭桌了,可江遠丞似乎已經沒本事再和他賭一場了。也許那條斷掉的腿勉強算回擊,但也遠遠不夠,不夠那不是一場全然的勝利,因為她沒讓他贏。
咔啦咔啦聲響起,像是籌碼在牌桌上滾動,也像麻將在桌上翻滾,像每個賭徒都熟悉的聲音。
陸京擇順著聲音望過去,原來是竹制的風鈴,風鈴掛在床邊,隨風而動。
夜色已經很深了,他凌晨回國,接著回見屬意陸家的人,見方家的人,開會,見溫隨。時間實在是很不夠用。可他卻沒有很困,只是在車里坐著,望著公寓二樓,掛在窗邊的竹制風鈴。
很快的,熟悉的一幕又重現。
燈光亮起,一道身影出現在窗簾后,不多時,窗戶被推開。
溫之皎倚靠在床邊,伸出手試了試空氣,轉頭看溫隨,“感覺要下雨。”
溫隨打了個哈欠,躺在沙發上,“下就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