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邊的黑暗之中,萬籟俱寂。
外面那些異道之人闖入黑獄造成的奔跑和打斗聲,如同深海之中忽然蕩出一圈圈水波刺透了黑暗,時遠時近,若隱若現。
仿佛蟲蟻振翅輕飛的翛翛聲,又仿佛暗河水流在土壤深處淌過的汨汨聲。
有人從靜謐的沉睡之中被外界的聲音驚動。于是那細微如羽的的呼吸聲,忽然間變得稍稍急促了些
“”
“師父”
隨著郁子規疑惑的聲音,黑暗盡頭,一個隱約的影子漸漸地顯現了出來。
郁子規連忙瞇眼望向那個方向。這里是郁城黑獄第十八層底部數之不盡的巨型地窟之一,周圍設置有一層層特殊的屏蔽禁制,濃濃的黑暗連修士的神識都穿透不了。
她是順著那面掛滿魔修尸體的淵壁爬下這萬丈深淵之底的。下來的時候她就感覺到不對勁,這么多地窟一個個的跑過來,其他地窟里要么布滿了烈火、要么遍地惡水汪洋,要么全是毒蟲蛇蟻毒尸厲鬼或者各種山岳一般巨大的古怪刑具,總之都是跟刑罰有關,有的地窟里甚至還有個別囚犯被關在里頭無盡地受刑可眼前這個,卻是如同死寂一般,沒有聲音,一片漆黑,空洞而空曠,非常的奇怪。
這個地窟難道是被廢棄了
就在這個看似被廢棄的地窟里,仿佛無垠黑色海洋之中有一個狹小的孤島,那人影就獨自坐在那孤島上,周身熟悉的青色仿佛閃爍著微光。
郁子規那根緊繃的弦仿佛一下子松懈下來,仿佛有一股暖泉嘩啦啦地填滿了心田原來,師父真的在這里
她見到的不是一具已經不能說話的尸骨
他現在怎么樣了
莫從深坐著。他周身僅僅幾寸之外就已是黑暗蔓延,讓人看不清他坐在什么上面,為什么這獄底地窟里還有干凈平坦的能讓人坐的地方。他只是那么清清靜靜地閑坐著,不像是在受難,也不像在等人。不知哪兒來的無數桃花瓣在他周身和腳下飄旋著,重重綻放紛飛著。它們也不是真正的桃花瓣。
他聽到黑暗之外傳來的聲音就抬起頭,望向了急匆匆越過黑暗朝他奔過來的自家徒弟。他臉上帶了點懷念之色。他就好像當年在蛛城小院里坐在樹下,對著在外面玩到天黑才記得回家的小郁子規說“回來了”那樣,對眼前這個郁子規說道“你來了”
他說得隨意、閑適而平淡,卻與此時此地的環境格格不入,因而像是一柄重錘猛地錘在了郁子規的心上。
“師父你還在,太好了”郁子規奔到了莫從深跟前,一下子就伸手攥住了他干凈無塵的青色衣袖。
手指上傳來的觸感有些奇怪,但郁子規一時管不了那么多,急匆匆的就對幾十年沒見的師父說道“我們快出去吧,師父,現在外面都沒有人看守了,郁家人已經全走了,我們可以直接離開”
她如竹筒倒豆子一般,首先告訴了莫從深外面極北群山里因為魔門內斗而亂成一團的現狀,又想起師父被關在這里與世隔絕幾十年,想必都不知道外面仙道與魔道的戰爭發展到哪一步了,又用盡可能簡短的語言三下五除二地把仙修侵入修魔界以來的兩道局勢變化給他解釋了一下。
“我們仙道一直是勝利的,天上的道始終是我們比較強一些不過現在外面最大的問題是鏡墻已經碎了一個口子,有些魔修已經可以去修仙界了,但是這沒有關系,我們建立了一些防線擋在鏡墻前面,兩個世界一時半會兒還是跟以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