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子規從人群頭頂飛過,飛進了這家人的宅院中,把這具燕子傀儡身停到了梁上的家燕窩里。但她還不急著找一具人形傀儡身換上,而是先借著動物身的便利,觀察起了這家人來。
這五進大院里種滿了梨花樹,樹枝椏上掛滿了明晃晃的玉燈。樹下正聚著不少本地的大族名宦,由這家的男主人牽頭接待,使奴差婢,觥籌交錯。丫鬟小廝們和家丁們上上下下殷勤服侍著,十分的有派頭而他們上至主人貴賓,下至院子角落里的灑掃丫鬟,顯然全都是修士。
從主人和貴客們的衣著打扮不難看出這是一個在華景帝國地位中上的家庭。華景帝國是標準的修真帝國,人人修行。差不多場中修為最高之人便是這位男主人和他正在交談的那位梨州官員了,郁子規拿小生殺界的修行體系換算下來大約是三重天中階到高階之間的水準,在他們口中好像叫“金丹期”,那男主人是金丹五層,跟他說話的梨州官員好像是金丹七層左右;其他客人稍次之;而那些修為最弱的丫鬟婆子、雜役家丁,大約是郁子規眼中一重天以內的水準,好像叫“煉氣期”,好吧。郁子規覺得自己很快就能搞清這個仙國的界內修煉方式了。反正這類劃分境界的名字千篇一律,放混沌云海里統一叫作鬼仙境以下,撐死了算人仙
“新來的”
蹲在燕子窩里的郁子規轉頭一看,就看到另一只燕子正歪著頭盯著她。
“你家那位出生在岑家”窩里另外一只傀儡身燕子對郁子規這個新人問道,“就是里面剛抱進去睡覺的小孩”
“嗯。你侍奉的謫仙前輩莫非也是這家人”見狀郁子規毫不驚訝,很友好地拿翅羽指了指下面正哄堂大笑、圍著岑家男主人不住地道喜的修士們,“還是來送禮的客人”
“不是,”那只傀儡身燕子卻用嫩黃色的燕嘴指了指院外,“我家那位目前是個乞丐,喏,就是岑家門口那個,看這邊熱鬧想要湊上來討飯吃,正被家丁打出去的那個。我在這借一個方便點的視野,待會兒就換我平時常用的傀儡身跟他走了。你不介意吧”
“”郁子規忙道,“不,不介意,傀儡身不都是公用的嘛請隨意。”
只見院外,一眾岑家家丁正在毆打那個蓬頭垢面的小乞丐,怒罵他在這好日子湊到門口來壞了大人們的興致。正從車上下來的貴客們被擋了路紛紛有些不高興的意思,岑家管事的不住地賠笑。而院里,一眾貴客金樽美酒、盡情享樂,剛被丫鬟們抱進去的小嬰兒在錦繡鋪地的廂房里睡得香甜,一里一外云泥之別,卻無人知曉,里面這出身富貴的是一位謫仙,外面那凄凄慘慘的,亦是一位“下凡”來試煉的謫仙
郁子規一路飛來眼中所看到的謫仙之國,就是給她這么一種極其錯位的感覺。她覺得這地方簡直就是一個由鬼仙境修行者組成的紅塵凡間。原來修士也會結婚生子的原來修士也會爭權奪利、沉迷俗欲、生老病死的這也太奇葩了吧。
而且這泱泱紅塵,真假
莫辨,帝國上下人人修行卻也不知修的是個什么玩意兒。修士們世世代代如凡人般繁衍,街上走的、屋里住的既包括普普通通土生土長的當地凡魄,也包括從天外降臨轉世試煉的大能者仙魂,還有那么多根本不是人的仙術傀儡如幽靈般夾雜其間,它們無魂無魄、一絲不茍地以模糊靈性模仿著人或獸類的舉止,供平衡使們隨時附身、貼身監視仙魂用。
這些唯一清楚修士版紅塵真相的平衡使們冷眼旁觀,并不拆穿。反正這就是個試煉之地罷了。他們還經常親手安排前輩們在紅塵中跌宕起伏、摸爬滾打的命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