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都是時空剛剛被劃碎的亂流。這一個岑與痕的魂魄劫后余生,像一片在狂亂氣流中艱難飄零的紙片,往下面的大地緩緩落下。
剛才那場大爆發抽走了時空琉璃內所有鬼道道力,他還沒捂熱乎的仙軀全搭了進去,現在他只余半透明的魂魄之狀,看起來孤寂又脆弱。但他臉上卻透著一股暴風雨停歇后的安寧。
這個因附近時空破碎淆亂才得以殘留、沒被主時空的自己直接疊回去的魂魄背后,閃爍著的是河山顛倒,天空破碎,連梨州整座城外加沿南江岸往下大片江岸山林和遠處的村鎮上空都直接被時空裂痕劃破的畫面。說是畫面是因為它們現在落在人眼中就像是分成一格一格似的,有的錯位有的互相交涉,連帶底下驚慌奔走的人群都處于時間與空間的錯亂之中。
時空大道確實不會對人造成什么傷痛和傷害,最多也就是把整個人被扔去別的時空或讓人得到一段別的時空的記憶罷了可如此無害的它卻能直接傷害修真界的界膜或界源,洞穿空間,對一界的時空結構產生難以修復的影響,經常讓各路地仙界主頭痛萬分。萬空琉璃界尤其如此。這也是洞光縱橫真人蘇醒過來第一時間去拿時空大道把它凝成劍尖當武器的原因,若是使用其他大道道力,虛弱殘缺的她可未必能引起兩位地仙注意,甚至無法對仙國撼動分毫。
現在生死獄主和輪回臺主要頭痛的就是眼前這般狀況,他們一邊在跟洞光縱橫真人在天道里頭不消停地相斗,一邊努力試圖把這片受影響的地區“圈”起來。
只見四面八方的天際線上那些破碎的空間碎塊邊緣,現在仿佛更加扭曲,卻隱隱有了一些規律,仔細看那些亂七八糟流星雨所落的方向竟然時不時在緩慢地被扭轉,像是被天空中看不見的手掌歸攏、漸漸排列成弧線一般那就是兩位仙國之主正在試圖歪歪扭扭地畫一個圓,把破碎了的這片主時空地區圈定其中,與其他暫時沒受影響的地區阻隔開來。
如果成功,那將是一道時空碎塊堆成的墻壁,一小半江南都將與外隔絕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了。
飄飄蕩蕩的岑與痕當然是看不懂這些的,但他飄落到滾滾東流的江波之上,虛踏水波,仍是瞇眼在看著這面目全非的仙國。
翻覆兩世,他竟不知“帷幕”撕下之后,“戲臺”背后會是這樣
這樣的美。
岑與痕的魂魄借用那位陪伴他平行時空百年的“上仙”常用的奇怪比喻想道。
天上那個巨大漏斗中風云激烈變幻,在流星雨中映得分外明顯,肯定是不知哪來的仙人大能者在打架。而眼前戲臺垮塌,帷幕撕碎。岑與痕接著想道。
借由那顆時空琉璃徹底崩碎那一瞬親眼看到的場景,他已經大致知曉自己是被天外那些仙人隨手拿來用了用的工具,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居然還扮演了挺重要的角色。其中對于平行時空里那位天外仙人他的心情還是復雜的,如果有可能的話他還想再見她一面向她道謝。
岑與痕轉身再看向江流與天空的交際處。
他們這個世界或者說起碼是附近這塊地區已經在逐漸崩潰。然而在那彼此矛盾接洽著努力維持時間前進的時間線中,天居然開始亮了。
也該天亮了。
江天盡頭,不知不覺已經蒙蒙地露出一點點碎金般的光明,漸漸亮起來的光線如扇形般射向這一片狼藉的江畔。
太陽升起灑出的光輝,照在江面孤零零的魂魄的身上,照在亂成一團蒼蠅的仙國凡魂身上,照在那邊在空間破碎裂痕的威脅下仍然盡職盡責不懈努力找機會交戰的幾方大軍身上籠罩一切的黑暗漸漸淡去。雖然被時空裂痕攪得一塊黑一塊光明哪兒跟哪兒分不清楚,但整個天地確實是擺脫黑夜,迎接白晝了。這是一個無人注意的日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