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萬物本無相,人心如鏡,你之所見,皆是你心”
崔禮禮的話擲地有聲。
擷花閣內落針可聞。
賓客們大多已猜出這東西很可能不是什么“銅驢”,只是想不出究竟是何物,皆屏息等著那崔家小娘子揭曉謎底。
偏何四姑娘不信邪,她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你別為自己遮掩,不過是被我祖父揭穿了,死不承認罷了”
既然送上門來,崔禮禮自然不會放過“何四姑娘,曾與我十分要好,一同上女學,一同做女紅,不知你可還記得,女學里講過一句毋偏聽,毋妄言”
“我當然記得就是要你不要亂說話”何四姑娘果然中計,只知道應付最后一句問題,卻忽略了前半句。陳氏要攔也攔不住,這不等于不打自招說她與崔家小娘子關系近嗎
果然,眾人又悄悄議論起何家和崔家的關系來。
等何四姑娘反應過來,已來不及了,連連擺手撇清關系“我,我跟她不熟”
“你我熟不熟不重要,夫子的話可要記在心里。”崔禮禮不想與她多做口舌之爭,又轉過頭來說道,
“何博士既知仁者見仁四個字,怎又忘了還有一句淫者見淫它不過是只番國的面具,不過做得奇怪了些。您貴為儒學大成之家,腦子里怎么只有那等污穢邪物”
被罵了一句“淫者見淫”,何博士哪里肯依,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涌,頭暈眼花,強撐著一口氣道“大膽胡說八道你有何憑據”
崔禮禮淡淡一笑“何博士博聞廣記,應該聽過木骨都束國,玄夷奴有不少出自那附近。此國依海而立,終年炎熱,人的壽命極短,而當地的象能活八十余載,故而他們崇拜的神像皆有長鼻,以求長命百歲之意。”
“這面具名為帕塔,是木骨都束國掌管壽命的神,自然要有象之長鼻了。”崔禮禮上前從詹事手中取過面具,貼在臉上。正好杏眼從兩個洞里露出來,骨碌碌地轉著。
原來如此眾人直呼開了眼界,這樣的神佛當真是聞所未聞,但聽她說得頭頭是道,又不禁嘖嘖稱奇。
只見她湊到何博士眼前,一只手捏著面具,一只手點指著面具上的五官,聲音從面具后傳來“何博士,您剛過了大壽,這神佛早已也給了你長壽的指引大眼可觀多看,大耳可聞多聽,長鼻可嗅多聞,大嘴緊閉少說。”
何博士又羞又惱,讀書幾十載,何曾受過這等羞辱聽崔禮禮提到過大壽,心知她是替她母親討公道,想要張嘴反駁,一口氣沒倒過來,左邊的嘴角動了,右邊的嘴角卻動不了。他只覺得右臉發麻,想要伸手去摸,又發現自己的右手也動彈不得。
他說不出話
他動不了了
何博士驚恐地眨眨眼,鼻子用力呼吸著,鼻孔奮力張著,倒像一頭真驢。
“看來,何博士已掌握了長壽的秘訣。”崔禮禮冷漠地一笑,轉過身來將面具奉上“啟稟公主,此事實乃民女思慮不周,忘了提前介紹,讓大家誤會殿下,還請殿下責罰。”
元陽見何博士僵直在那站著,心頭好不暢快,但又不好表現得太過明顯,強忍著將上揚的唇壓住,才又問道“木骨都束國我也聽過一句,想不到崔家小娘子竟也知道,可是有什么淵源”
“民女恰巧曾讀過一本博物志,名為番國傳,書中記載了西方諸國的風土地貌,第二十三卷便記錄了這木骨都束國的長鼻神。何博士博覽群書,應是讀過,卻不知怎么又忘了。只想著一些污穢之事。”
其實,并非什么恰巧,而是前世的她,被困于一方天地時,暢望天地的唯一之路,只有這一本一本的博物志。
話音一落,“咚”的一聲,何博士栽倒在地。眾人連忙去扶,只見他左臉和左手都抽搐著,右半截身子已不聽使喚,酸溜溜的口涎從右邊嘴角流了出來,亮晶晶地掛在下巴上,說不出話,只得發出“唔唔”的嗚咽之聲。
正好殿中有太醫局的太醫,跑上來檢查了一番道“何博士這是偏風啦。”
陳氏連忙問“可能治嗎”
那太醫尋來筆墨寫了一個方子“能治,就是急不得,快抬回家養著,切莫再著急動火照這個方子抓藥,吃上三日,我再去替何博士施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