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律看見宋朝歡,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略微笑點頭“宋小姐。”
男人剛過而立,嗓音溫和而成熟。倒是很難和風評中“臨魏則亂”的形象聯系在一起。
宋朝歡亦彎唇,同他打過招呼。
而從她進門開始,始終搭著長腿,指骨斜斜支住太陽穴,神色平靜看著她,閑適靠在單人沙發椅背里的晏峋,終于慢騰騰地直起身。
站起來,微垂睫,扣起西服扣子。
他線條流暢合體的高定黑西裝里,一截深灰色斜紋襯衣,直系至喉結下。沒進西裝的深黑領帶上,橫別一枚用色低調的銀灰色領夾。溫莎結臥于襯衣領。
鼻梁上架的金絲邊眼鏡,仿佛渾身唯一一點流光般的暖色。斯文矜貴,又清冷禁欲。
這個男人,總有叫人一眼流連的資本。
但宋朝歡想,晏峋這副全副武裝的模樣,該是辦完同她的事,還有會議或應酬要直接銜接。
倒不好耽誤了人家的工作。
看了眼她沒來前,就已經在沙發前茶幾上準備好的文件,宋朝歡偏頭問道“魏律,現在簽完協議的話,上午就可以辦完所有手續嗎”
即將離開扣子的指節一頓,晏峋抬睫。
他突然有些想笑。
這女人迫不及待的模樣,仿佛在他眼前攤了一副明牌。
她大概不知道,試探底線,也要有個限度。
這樣一開始便孤注一擲的,爭不來自己想要的利益。
他神色淡淡地看著眼前的宋朝歡。
一襲蘭紋鶯色吳羅旗袍,腰后無省,仍可見纖腰清減到合掌可握。脂粉未施的素凈小臉,眼下一片淡淡的青。
不用細究,任誰都明白是昨夜沒有睡好。甚至是這段時間以來,連飯都沒有好好吃。
晏峋不知道宋朝歡到底要鬧些什么。喜歡小孩兒的是她,自作主張的也是她。
卻突然有些釋然了。
你同一個心思都擺在明面上小姑娘,計較什么她要鬧一鬧,便遂了她的意好了。
重新垂下眼,晏峋抬手,慢條斯理整理起袖扣。
夾在倆人中間的魏律,眉梢幾不可見地微挑了瞬,平和地同宋朝歡說“可以的,宋小姐。”
簽字桌前,宋朝歡同晏峋相對而坐。
魏律坐在倆人一側,像個見證者。待人坐定,將一早準備好的離婚協議書,置于倆人面前。
宋朝歡雙手接過,下意識說了聲“謝謝”。
流光一閃,鏡片后,晏峋微瞇了瞬眼。
宋朝歡未注意,低頭去尋手提袋里的簽字筆。拿出筆,便去翻協議的最后一頁。
動作流暢又自然。
晏峋領口處的喉結,干澀似的上下一滑。
“我有義務提醒你,”指尖在自己面前那份協議上,不輕不重地點了兩下,晏峋淡漠出聲,“按照婚前協議,離婚,你什么都得不到。”
宋朝歡翻協議的手,果然一頓。
她突然想到許多事情。
想到孟沅。
她和晏峋有離婚協議這事,她是沒告訴孟沅的。
沒敢告訴。
而那份婚前協議,是同那件潔致的婚紗一道,送到宋家來的。
來人沒說是誰的意思,卻告訴她,如果想結婚,這一紙文書必須要簽。
當時的宋朝歡只覺得,晏家的一切,本來就不是她掙來的,簽不簽字,沒有差別。
如今卻意識到,不管是誰的提議,那一紙婚前協議,自然也讓晏家長輩滿意。
畢竟,自家人關起門來再斗,那也是自家的天下。
如若讓不相干的外人,將來因著什么旁的事情分了一杯羹,那卻是萬萬不可的譬如當年的晏峋母親。
空氣安靜得近乎黏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