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猜到了。”三十出頭的婦人手下不停,先給下首坐著的七歲女童盛了一碗肉羹,又為景淵跟自己各盛了一碗麥飯,方才坐下去小口小口地吃了起來。
景淵有些意外,望向她的目光就露了疑惑之色“這事,我也是今天品出滋味,你在家里怎么會得到消息莫非是這些時日,又有先前的舊識找上門了”
婦人也并不生氣,一雙溫柔似水的眸子在他面上堪堪一轉,放輕了聲音解釋道“夫君不必多心。妾全仰賴夫君的庇佑,方能跟芝娘過上安穩日子,斷不會自絕后路,主動去招惹宮里那些舊人。”
景淵沉吟不語,那婦人便無奈地笑著,繼續說道“妾知夫君素來仁善,對那錦兒無辜枉死心存憐憫,可就是在聽說那事之時,妾便已經想到了今日。”
“怎么說”景淵素知自己這個新婦心思細膩,神態里便多了幾分認真。
“陛下要尋的宮女,在先帝大行之夜私逃,又恰好被掖庭拿住打殺,事情也太過湊巧了些,任誰也會追查到底。張令使雖然待夫君不薄,但這幾年來妾冷眼旁觀,卻是客氣多于親近,比黃內官這種真正的心腹,還要差上不少。所以若一定要推人出去做替罪羊,那誰還能比夫君你更合適”
景淵沒想到她會將自己跟張世遠之間相對微妙的關系,看得這般透徹。
“你怎知陛下不會直接降罪于張大人”他舀了一勺魯豉澆在麥飯上,一邊咀嚼一邊含糊地問道。
婦人就笑“妾雖已離宮數年,但也知道張大人背后有靠山。當年若非其弟小張大人力保,只怕張大人早就成了刀下之鬼,哪能在掖庭呆了這么多年。后來聽說小張大人仕途通達,穩穩地坐在廷尉的位子上,想來陛下方才登基,必不會為這等小事,駁了廷尉大人的面子。”
景淵默然。事實還真就跟他這新婦所猜的相差無幾。陛下本欲找個理由嚴辦張世遠,可是剛得到陛下褒獎的張世昌進宮求情,結果就是張世遠罰俸留用,陛下還讓他自己徹查掖庭,給出一個過得去的交代。
張世遠想來想去,只有把他這個掖庭丞推出來,才足夠平息事態。
嚴格算起來,景淵跟張世遠并不一樣,從沒受過先太子的半分恩澤,也沒有為保他的后人鞠躬盡瘁的想法。
只是世事弄人,那位虞楚公子總是會跟他不期而遇,先是在官獄之中,后來又是在掖庭里。
他這人看著似乎精明,其實心里沒有多少成算,只是心軟得沒邊兒,照那老卒師傅的話說奏思個瓜皮,意思就是腦子跟常人不一樣的二百五。
在官獄里照顧虞楚那幾年,雖說是上官派下的差使,但他也是真心地可憐這個沒爹沒娘的孩童,很是費了不少心思。
后來有心人搞出個什么“王氣出官獄”之說,先帝大怒之下命人將在押犯人全部斬殺,他就抱著虞楚躲在石室之中瑟瑟發抖,聽著欒和在外面厲聲斥退了奉命來的禁軍,又等到皇帝改變了主意,將虞楚放出去,養在掖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