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眼睛里沒有一絲一毫屬于活人的情緒,漆黑的眼瞳溢出幽幽寒氣,夜風吹過,激起一片顫栗,他們咬緊牙關,連牙齒都開始打戰。
救命啊,什么祖宗這么靈雖然的確在心中祈禱過“萬一是尸體自己醒了爬出去,總好過金子失蹤”,這一幕真正發生的時候,仍然天崩地裂。
“您可別來找我們索命”
“我們只是偷了點金子,還是挖的地道,沒傷害過任何人”
“你要報仇,就去找那個把你害死的人”
老大渾身癱軟,幾乎要給姜予安磕頭。
姜予安沒有再復述第三次,問道“是誰”
“他是誰”
“我們不認識他殺完人,去寺里了。”
“年紀應該和你差不多,戴著眼鏡,看起來還挺斯文的”
老大過于害怕,沒有看清兇手的正臉,那時下起大雨,他們匆忙逃跑,沒有再管后續的事。
要不是同伙把他們供出來,他們應該還會再拖些日子。不是每個人都有勇氣去面對尸體,萬一他們碰了尸體,然后被當成嫌疑人,背上黑鍋怎么辦他們只是想發財,不是想償命。
“那你們繼續挖吧。”
姜予安按住自己的后頸,微微施力,試圖緩解痛感,但徒勞無功。
那種頭顱被大力撞擊的感覺又出現了,從他看到那個土坑開始痛苦一再加劇,如影隨形。
像有一柄大錘在劇烈捶打他的頭顱,骸骨血肉寸寸粉碎,眼前影影綽綽閃過不少畫面。
他擁有了屬于這個身體的視角。
躺在土坑里,頭頂是望不到邊際的森林,大雨落下,打在臉上,融在血里,身體一點點變冷
“你不是對那些沒有記載的神祇很感興趣嗎”
“我在一個古寺發現了你說的符文和雕像。等你哪天有空,我們一起過去看看。”
溫和的嗓音響起,帶著友善的笑意。那人推了推眼鏡,露出一張斯文俊秀的臉,驚鴻一現,很快就在雨滴之中化為泡影。
姜予安仍然認出來,那是林文杰。
原主的室友,未來殺手的導演兼編劇。他對此早有猜測,一瞬間,有種塵埃落定的感覺。唯一令他不解的是,為什么這具身體能起死回生
隨著林文杰的臉出現,痛意戛然而止,隨即爆發得更劇烈。眼前暈開大片大片的血影,周圍的一切都在發生畸變。
樹木飛速生長,探出古怪的根須,長出一張張人臉,宋鐵豹焦急的呼喚越來越遠
姜予安有種精神領域正在飛速擴展的感覺,這種肆意生長的感覺非常好,來到這個世界后,他一直無法使用神識。
因為魂魄受損太嚴重,因為兩個世界之間有巨大的差異他像封在蛹中的幼蟲,隔著厚厚的阻隔,一點點觸碰這個世界。
直到此刻,他忽然舒展開身體,真正睜開眼睛,去看這個籠罩在龐大陰影里的世界。
那一瞬,他看見樹上躍下一只龐大的貓。
那只貓體型肥碩,并不是因為脂肪太多,而是因為全身上下縫滿了密密麻麻的貓頭、貓身,那些貓發出凄厲的、如同悲泣的尖利哭嚎。
“大黃、大黃,我好疼啊”
“她說我是寶寶,她怎么不要我了啊”
“他帶我回家,為什么把我的頭壓進油鍋里煎啊”
那只體型龐大的貓并沒有因為同類的哀哭影響行動能力,擁有一種與體型不符的靈活矯健,身上套了一件破破爛爛的道士長袍,頭上也有一頂道士的冠羽。
不過,那冠羽并不是戴上去的裝飾物,而是血肉骸骨長成的一頂道冠。
“喵嗷”
它發出一聲大吼。
一把符紙從空中撒下,還未落到姜予安身邊,紛紛自燃,如同飛舞的火蝶。
那些隨血色蔓延的陰影,一點點褪去。最中央處的姜予安終于變回了正常的樣子。只是臉色蒼白,眼瞳愈發幽黑,仿佛望不盡的幽冷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