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是復雜的,李袤卿倒賣鹽引、賣官鬻爵固然該殺,可他又有政績在,是個難得的干臣。要不要夷二族要不
要滿門抄斬這原本是個極簡單的事,卻在李巡撫這里,變得為難起來。
圣人也沒有說話,若沒有倒賣鹽引這一項,饒他一條活命也不是不行,可一旦開了這個先例,底下的官員若紛紛效仿,豈不是流毒無窮
李巡撫并不是傳統的貪官污吏,百姓在他治下很是過得去,這也是圣人猶豫的根由。若是那起子只會貪銀子、不顧百姓死活的惡官,夷二族也就夷了,沒什么好說的。可李巡撫偏是個有政績的,這就很讓人難辦了。
圣人年紀大了,不愿意深思,索性拋出來問兩位閣老,“兩位愛卿如何想”做皇帝就有這個好處,有什么事兒可以問內閣。
白閣老先前在朝上幾次欲張口,又顧忌避嫌,這下是有君臣二人,秦閣老又不會拿這個出去說嘴,還有什么好顧忌的于是道,陛下,老臣以為,李袤卿固然萬死難辭其咎,可未盤剝百姓,又有惠民之舉,頗得民心。不若只誅首惡,余者從寬,賜其自盡,子女削籍為民,抄沒家產便可。”白閣老可是頂著壓力才說出的這些話,細論起來有些為李氏求情的意思。再者,若他將來出事,是不是也能參照這一條,為子孫求個活命
圣人沉吟,顯然有些意動。李巡撫的兒子鄉試中舉,他是有幾分印象的。年輕有為的年輕人,總是能讓人多關注幾分。
就在這時,焦清疾步進入后殿,平時他都是守在外面的。只見焦清在圣人跟前回話,“鐘粹宮娘娘派人來傳話,說殿下突然發熱,已讓人去請太醫院專工小兒病癥的齊太醫過去了。”鐘粹宮娘娘是楚貴妃,在先皇后薨逝后被升為貴妃,襄理宮務。楚貴妃無子,原本養著圣人最小的女兒臨清公主。榮康郡主入宮后,也是養在貴妃膝下。
太孫薨逝后,女兒容憲郡主和幼子便由圣人親自撫養。而圣人又要處理政務,有時就會把兩個孩子送到貴妃處暫管。
在宮里能稱一句殿下的,除了太孫的兒子外,還有哪個
太孫的兒子照例可以封為郡王,可那得是太孫活著的時候。比如女兒剛出生,太孫就為其請封郡主,這是符合國朝典章制度的。但兒子出生時,太孫已經薨逝,法理上這個孩子雖然能入宗廟玉碟,可今后帝位傳承若是有變,太孫便不能作為太孫,只能當作郡王看待。除過太祖嫡系可以永不降封外,其余皇帝諸子,除過太子外,俱要降級而封。
郡王的兒子,按例只能封鎮國公,不能享受太孫之子所擁有的待遇。現在這樣,完全是因為圣人還在,群臣只作看不見而已。
圣人聽著就要起身去看,那孩子自小生下來便有幾分體弱,幾年將養下來總算好些,可還是會有發熱、著涼的時候。齊太醫說只要熬到十二歲,便能站住,這些弱癥自會消散。至于往后,就看天命了。
太孫獨子將滿四歲,離十二尚有八年之久。圣人怕天不假年,自己看不到孩子痊愈的那一天,待他就格外精心些。現在聽聞有些不好便想動身過去瞧瞧。
偏這個時候還有太監過來,面上一臉急色。見焦清也在,面上先是
一緊,復又大喜,忙過去對他耳語幾句。
焦清本就為殿下的事心煩,聽了這個,更加不樂。但又不能瞞著圣人,這也是大事。于是焦清對小太監使了使眼色,自己近前回話。小太監如蒙大赦,趕緊跑了出去,天知道他有多么不愿意來報信。進宮這么多年,這回熱鬧還是頭一次見到。
大臣們在殿上打起來了
焦清攔住想要離開的圣人,在皇帝疑惑的目光下,低眉回話,“稟圣人,群臣在殿上斗毆,已經見血了。”焦清陳述的時候可沒為這些官員說一句好話,僅憑這個,事后就能各個兒發落,降職罰俸都是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