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眼前懸掛的點單“先送去十五號桌,十二號桌的馬上好。”
“快點哦,客人在催了。”服務生端著餐盤走了。
高毅掀起脖子上的汗巾,擦了擦掛在眉梢的汗。只穿了一件短袖子的廚師服,后背卻已經被熱汗濕透。他有節奏地顛著手里的炒鍋,偌大的鐵鍋在他手里像個小巧的玩具。隨著節奏,他手臂肌肉一緊一松,看得出那雙手臂的強健和有力。
“小高,你最近都有點心不在焉啊。也是老資格了,怎么還老是出錯。”
高毅是副廚,相當于廚房的二把手,一般沒人敢說他。負責整個廚房調配安排的大師傅正是他師傅。他跟這師傅很多年,師傅對外嚴厲,對他還是好說話的。
面對師傅的提點,他被煙火烤紅的臉膛更紅了一層“知道了。”
“知道就仔細著點。”
“高哥每天丟手就跑,飯都顧不上,三天里有兩天丟了魂兒似的,要我說一準是去搞對象了。”
廚房新來的小墩子開他玩笑,但被旁邊的大師傅敲了腦瓜嘣“你高哥閨女都上小學了,跟你似的,天天腦子只有搞對象。”
“高哥閨女都上小學啦”小墩子難以置信,“他還不到三十吧。”
“人結婚早不行,跟你似的一天吊兒郎當沒有女娃瞧得上。”
伴隨著灶火的鼓風機和油煙機的轟隆聲,大家嘻嘻哈哈開起玩笑。而處在玩笑中心的高毅,仍是一言不發,只沉默地干著手里的活兒。大家也早已經習慣他的不善言辭,聊起來也不避諱。
他的確常常心急火燎地趕著去見蘇雪青,而沒見到他的日子就失魂落魄,好像三魂六魄都少了點什么,俗稱丟了魂兒。
他想他。想見他,想抱他,想親吻他,然而最想的是和他呆在一處,哪怕不見不抱不親吻,就這么靜靜地呆著。
今天總是出錯也是因為他想著下午的事,想著蘇雪青到底是因為什么那么不開心,想自己是不是該厚著臉皮多問一些、多安慰一些。
蘇雪青給了他陪伴的機會,而自己卻什么都沒能做到,過后才懊惱悔恨。
用餐高峰過了,大家都在收拾整理廚房。高毅忙了幾小時終于得空喘口氣,他正想出去吸根煙,電話響起來。
“忙完了嗎”
他趕緊將香煙塞回煙盒“剛忙完。”
“晚上著急回家不不著急的話,要不要來陪我喝兩杯”
“你在哪里”
“我還在家呢。”蘇雪青的聲音透著一種慵懶,“也沒想好去哪里,要不你先來接我,再一起定地方”
“好。”
掛了電話,高毅去衛生間把頭埋在水龍頭下,讓冷水沖掉身上的熱汗。又擦了身體,換了衣服,渾身上下終于清爽了。
回到后廚,他囁嚅著跟大師傅請假“老陳,那個,我今天有點事,先走了。”
老陳倒也爽快“行,后邊沒什么活兒,你就先走吧。”
“看,我說得沒錯,高哥丟手就跑,肯定有情況。”小墩子在一旁擠眉弄眼開他玩笑。
高毅也不搭理,走出門外,卻聽到里邊老陳替他說話“小高不比你們,老婆孩子都在這邊,生活壓力大著呢,干雙份工掙錢,也不容易。”
有人質疑“他不是晚上這個點都直接回家,不出車嘛,憑啥還讓他提前走”
“人家早點回家陪老婆孩子也應該。”
“老陳你這明擺著就是偏心。”
聽著師傅的話,高毅覺得內疚。他對不起余曼麗、對不起丫頭,也對不起一直器重他的師傅。盡管他很少去想,他也知道自己背叛了家庭,行徑讓人唾棄。
可是他無法控制自己。在“丈夫”和“父親”的角色之外,他還有“自己”。那個“自己”有不服從現實的欲念,想要真正地去愛和被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