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小心打開盒子,展開折起的紙張,竟是兩份庚帖。
她死死盯著上面的字跡,心下震蕩,頭皮止不住發麻,四肢也似浸在冷水里。
梁婠像釘在地上,只能維持這個姿勢。
她曾經說陸修與高潛眉眼間是有些像的,那時以為他們是甥舅,像也是正常,可后來知曉陸修身世,她卻忘了,他們二人本不該相像的。
現在,她終于懂了。
太師緣何收他作子
元少虞為何將獨子送進太師府
太后又為何會對他百般容忍,他又為何會阻止自己殺高潛,就算前世他將皇權蠶食殆盡,卻依舊留暴君一命。
梁婠手抖得不行,她怎么也沒想到陸修竟是太后之子。
所以,阿翁是不是知道內情,才沒將她與陸修定親一事對外公布怕有變故
可他又為何會覺得生出變故呢
梁婠只覺腦袋里,像有無數道閃電,劈得她緩不過來神。
兩只眼睛怔怔瞧著手里的庚帖。
她也不知道這么僵了多久,也或許只是瞬息之間。
腳步聲逼近,有人推門而入。
“讓你久等了。”
曹鹿云托著瑤盤走進來,青瓷盤里,盛著白潤潤的白繭糖,瞧著軟軟糯糯的,旁邊還配著小小幾樣桂花、紅糖醬。
曹鹿云“嘗嘗,這可是我最拿手的。”
甫一端至幾上,鼻間就能嗅到一股香甜的味道,很是誘人。
梁婠真心稱贊“曹娘子好廚藝,只看著就覺可口。”
這些東西她會做,卻做不了這么精致。
梁婠記得曹鹿云曾給陸修做了好些糕點,應是有這白繭糖的。
說話間,她倒了杯茶,給曹鹿云推過去,“我等你的工夫又烹了一壺,嘗嘗與你的可有不同”
曹鹿云替她夾白繭糖的手一頓,看著梁婠平靜的面孔欲言又止。
梁婠微笑“就像這白繭糖,就算是出自同一人手,也未必回回制出來的味道都一樣。”
曹鹿云表情只僵硬了一瞬,便恢復如常。
梁婠并沒動白繭糖,默了會兒,只道“曹娘子若執意留在太師府,便留下吧。改日我會親自上門拜訪曹相,同他說這件事。至于這白繭糖自是美味,遺憾的是我不喜甜食,只能辜負了。”
說罷站起身。
曹鹿云怔愣一刻,俶爾笑了起來“梁婠,你真是讓我看不懂,我曾以為你無意于他,可”
“人情似紙張張薄,世事如棋局局新。”梁婠搖頭淺笑,“我亦不懂我自己。”
話畢,轉身朝門口走。
出了東閣,這個季節的庭院瞧著有些蕭索。
梁婠走得不緊不慢。
曹鹿云這是擺明讓自己知曉她已發現秘密,若是這個檔口曝出驚天奇聞,不論于北周,還是南齊,陸修都立刻會變成一枚棄子,前線軍心更是
所以陸修的身世在陸氏并不是秘密。
卻讓曹鹿云無意知曉。
可陸淮又為何收著這本該毀掉的東西呢
梁婠摸著袖中薄薄紙張嘆氣。
也罷。
原也只是想在這里過冬而已。
南苑居室里,她瞧著火盆里紙張一點點燃燼,它們本不該存于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