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潛黑眸里閃過一絲不自然,是被窺探到內心的尷尬。
正欲開口解釋,卻見梁婠的目光在他臉上停留一瞬,隨即眼神示意湘蘭等人退下,完全沒有要追究的意思。
他低垂著眼,盯著地面,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其實他怎么想的,她根本不在乎。
梁婠眼見再無別人,方道“陛下也知道皇后現在不喜妾,她若真心與妾交好,可以光明正大將此花送給妾,而無需輾轉送到閬樺苑,讓妾自己發現并帶回含光殿。”
高潛看著她,沒出聲。
梁婠又道“倘若其它的奇花異草也罷,可她偏選的是不瞞陛下,她打探來的消息并不準確,因為真正喜歡這菊花的,不是陸修,而是妾。”
高潛似笑非笑“是嗎”
梁婠神色平靜,點點頭“當初陸晚迎向妾討花不成后,便求到他那里,他以心頭好為借口拒絕,因此才生出這么一樁誤會來。”
高潛沉默瞧她。
梁婠也不過多贅述往事,只道“事出反常必有妖。不論這花是他所喜,還是妾所喜,皇后這般繞著圈子行事,本就叫人生疑。只是妾尚未能猜透她的意圖,因而只能將花留著,靜待后續。”
高潛偏過頭,揚唇笑了下“淑妃說了這么許多,還不是想繼續養著那盆花”
梁婠蹙起眉頭“妾確實想繼續留著花,但并非是因為”
“梁婠,是你說只要時間夠久,可到底要多久才算夠久呢你能不能明確告訴孤”
他的聲音冷沉,與他的目光一樣,極具壓迫感。
這樣的高潛是陌生的。
梁婠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她不說話,他就站在原地等著。
目光相接,只有沉默。
許是高潛自知無果,率先將視線偏開,低低說了一句“孤不許。”
說罷,轉身往外走。
就在這時,有人慌慌張張從外跑進來,正正與朝外走的高潛撞了個滿懷,這么猝不及防一撞,高潛不禁退了半步。
小宮人吃痛跌倒,待她看清撞上何人,立刻抖著身子跪好,慘白著臉磕頭求饒。
高潛正是滿腔怒火無處發泄,一腳就踹了過去。
小宮人身子一晃,再次摔倒,她也顧不肩上喊疼,掉著眼淚爬起身重新跪好。
高潛沉聲“來人”
“陛下若是真想殺他們,不如留到妾死后,等那時陛下不僅出了氣,還省卻了另挑殉葬人的麻煩。”
梁婠語氣淡淡說完,用手撐著榻慢慢躺下。
近幾日,她能清晰感覺到胎兒不似從前那般活躍,若非顧念這孩子,她早不計后果,一壺毒茶奉上,與他們一同上路。
又何必做起事來束手束腳,行得這般艱難
梁婠深吸口氣,閉上眼,似乎下定決心。
內室安靜了片刻,腳步聲陷在綿軟的地毯里,變得悄無聲息。
高潛挨著榻沿坐下,低聲道“如果這孩子保不住,你是不是也不打算活了”
梁婠睫毛顫了下,按理說她是不該在乎這個孩子的。
可那日,她卻為了這個孩子求他
梁婠睜開眼“是,如果沒有他,我也不會活。”
“為何”他問。
梁婠看著他,從實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現在如此在乎他,無關其它,只因為他是我的孩子,與我血脈相通、性命相連。既然他選擇了我,我就不能辜負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