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婠拎起小壺,往高潛的杯中添些茶水,了不了解太后并不是十分重要的,重要的是,他們鬧吧,鬧得越兇越好。
她是借機拱火也好,趁亂使壞也罷,自始至終進宮的目的都只有一個
反正不是來匡扶社稷的。
梁婠放下手中小壺,抬眸“陛下不如先等等看。”
高潛拿起杯子“等”
梁婠輕點一下頭“是啊,先前太后對外稱陛下生病靜養,可一養那么長時間,難保旁人不知內情、沒有想法張垚一事對陛下來說打擊太大,妾倒是覺得陛下不如在這個時候裝一裝病,叫他們好好斗上一斗。”
高潛咽下茶水,瞧她“怎么個病法”
梁婠道“這就看陛下想達成什么目的,想坐山觀虎斗、養精蓄銳,只需裝孱弱;若是”
高潛盯著她目光不瞬“若是什么”
視線相接。
梁婠意味深長道“陛下從前是如何殺廣平王的”
前世高潛最常做的,便是酒后殺人。
高潛垂下眼,沉默。
梁婠看他“其實,陛下從未醉過吧”
高潛抬起眼,靜靜看著她笑。
她見過他如何忍恥茍活,亦見過他怎樣裝瘋賣傻,還見過他殘忍暴虐到何種程度,現在她陪著他重活一世,只要她愿意,她又怎么可能看不懂他
即便她也想要他的命,可到底與他們不同,她恨他,與皇權帝位無關,與家族利益無關,也與皇帝身份無關,只是與高潛這個人有關。
僅僅是因為他這個人。
就算一敗涂地、被所有人拋棄,至少身側還有一人肯留下陪他,不為別的,只因為他是高潛
高潛端起茶,垂著眼一口一口地飲,這世上有兩種極致的感情,一種是愛,還有一種就是恨。
如果注定得不到愛,那么這樣的恨又何嘗不是另一種在意
不言不語間,他飲完所有的茶。
從含光殿出來,天色已完全暗了下來,宮人手里的宮燈只能照亮腳下幾步,越顯得前路漆黑。
高潛走得極慢,明明整座皇宮都是他的,可只有在那里睡得最好,這幾個晚上,他又開始做噩夢了
高潛揉揉眉心,困頓疲乏。
“陛下。”
剛到太極殿門口,錢銘忙忙迎了上來。
高潛放下手,邁過門檻,抬手解下大麾,往旁邊隨手一丟,立即有宮人垂頭抱起來收走。
高潛不疾不徐往里走著,錢銘的小短腿在身側緊追不舍。
直到偌大的展架前,高潛才駐足。
他頭也不回地問“如何”
錢銘有些氣喘,緩了下道“已經辦妥了,陛下放心,是小的親眼看著了結的。”
“尸體呢”
“已送還回去,與斬首示眾的尸體一并清點完。”
高潛一排排骨雕看過去,輕唔一聲“很好。”
他上前拿起一個洞簫,手指輕輕撫過素白的簫身,嘆道“她這樣心軟的人,若是知道了,豈不是在那十分的恨意上,再加一分”
她
錢銘若有所悟“這婦人行巫蠱之事本就該死,又累的娘娘有性命之憂,更是罪加一等。”
高潛微微頷首“是啊,所以孤也不算食言。”
畢竟他說的是,只要治好她。
錢銘小心翼翼“陛下為何不告訴娘娘”
瞥見稍稍側過來的臉,線條利落冷硬,錢銘立刻噤了聲,低下頭。
高潛揚揚眉,看著好像心情不錯“你可知何謂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