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金色的晨曦中,將士們整齊地排著方隊立于城下,放眼望去黑壓壓的一片,莊嚴而又肅穆。
北周晉國公宇文珂一路東進,先占葉陽,后奪范州,可謂十蕩十決,現又打到汾河,汾河可謂齊國最后一道屏障,倘若北周大軍過了汾河,勢必長驅直入,直搗晉鄴,那齊國亡國則指日可待。
齊軍一連吃幾場敗仗,損兵折將,士氣大挫。
如今驟聞皇帝親自領兵出征,引得天下一片嘩然,朝堂內外有支持的,有反對的,也有觀望的,皆是各懷心思。
天亮得早,梁婠起得也早,穿著素服,簡單挽了發。
此刻,她靜靜站在人群外,同其他人一樣,默默注視著高臺,等待著大軍的主帥。
等待中,偶爾也會聽到有人小聲地嘀咕與議論。
有甚者懷疑這次御駕親征,許是皇帝醉酒后說的玩笑話,做不得真。
梁婠沉默聽著,不覺失笑,如何不像一時醉話呢
可偏偏又是真的。
不過片刻,人群噤了聲。
梁婠再抬頭,果見一個穿著甲胄人手持天子劍走上點兵臺。
他站定后,舉起手中的長劍誓師,緊接著她聽到將士們爆發出的呼聲,可這洪亮的回應似乎少了一些激情與力量。
“娘娘,該動身了。”
江惟走上前,壓低了聲音適時提醒,“主上交代過,要在大軍出發前送您出城。”
梁婠微微仰面,頭頂漂浮著大團大團的云朵,陽光給它們鍍上一層金邊,風吹云動,不知去往何方。
她收回視線,最后望一眼高臺上的人,轉身往馬車行去。
江惟對著高臺方向微微低頭,垂下的眼底溫熱,退后幾步,大踏步去追走遠的人。
四面八方都是將士的呼聲,高潛舉著劍,微微側過頭,毫不費勁地捕捉到人群中那抹逆行的人影。
他垂下眸,若有似無地笑了下,如無意外,這便是他們此生最后一次見面吧。
終究還是沒等來折給他的桃花枝。
再過些日子就要入夏,晉鄴城內的桃花也早就敗了。
紫霄庵,應是所能尋到最后一處開著桃花的地方。
屆時折下的第一枝,就算還了曾經欠的那枝吧。
高潛瞇起微微泛紅的眼,咽下突然涌上來的腥咸。
他抬起眼,重新注視著下方兵士。
沅芷扶著梁婠登車。
忽然,胸口傳來一陣絞痛,她腳下的步子一頓,不由握緊了沅芷的手。
沅芷奇怪看她“娘娘”
“我沒事。”梁婠撤回手,沖她笑笑,躬身鉆進車廂,并未回頭。
馬車行得很快,沒多久便追上皇后出行的儀仗。
他們沒有換車,只是悄無聲息綴在長長的護送隊伍后面,就像從未掉過隊一樣。
梁婠輕輕拍著懷里的小人兒,山路顛簸,唯恐驚擾到曦兒,結果小家伙完全不受影響,閉著眼睡得很香。
沅芷挑起簾子一角,伸頭往外瞧,小聲道“山中密林重重,遮天蔽日的,果然跟湘蘭姊姊說得一樣,比城中涼上許多,幸虧咱們早有準備。不過,這里空氣美景倒是不錯。”
湘蘭從梁婠懷中接過曦兒,笑看她一眼“夜里更覺寒涼,多備衣物被褥總沒錯。”
梁婠心中有事,望著車窗外的景色,并沒什么特別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