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京西的煤運不出來?”
他之前還真沒想過,煤開采了居然會運不出來?
可第二天,施奕文終于知道了煤為什么運不出來,坐在路邊的茶攤上,他并沒有喝茶,而是看著山路上那些趕著騾馬把煤運下山的苦力。
“公子,你看京城用的煤都是這么運下來的,先是大盤商向礦場買煤之后,然后用騾子運出山,再運往通往京城的官道旁的煤廠,然后經由煤廠販售給京城中的煤鋪,最后再賣給城中千家百戶。因此,這些煤廠都擁有車馬隊,山上至山下主要利用騾子,平地就要靠車馬了。”
那邊茶攤上坐著正歇氣的幾個煤黑子,瞧著施奕文一身錦衣華服的,只以為他是那家煤廠的少東家,其中的一位,便主動隔著桌子說道。
“這位老兄說錯了,從山上下來,說是靠騾子,可實際上還是得靠我們這些煤黑子,騾子性倔,一個不留神,不定就連人帶煤翻下山溝里了,離了我們,這煤無論如何,都運不出山的。”
“那是,全憑你們呢。弟兄幾個辛苦了,一會這茶錢來的結。”
施奕文笑了笑,想探聽消息,還是得從他們這里打聽。
“哎呀,公子您客氣了,您不知道,旁人瞧著我們運煤掙的幾文錢,覺得的多,可這錢掙卻是拿命換來的,騾子性子倔,一不留神連煤帶人的就扯下山不說,就說山里頭老虎啦、狼啦,都是要命的東西,房山那邊不就有一個人,那倒霉的,剛娶了顏如玉的美嬌娘,一黑一白,本想著生著大胖小子,可那曾想到,那個人前陣子在馱煤途中遇上猛虎,居然一命嗚呼,喂了老虎,哎,煤黑樂,煤黑得婦偏如玉。煤黑苦,煤黑遇著西山虎。這命啊……”
那煤黑子一邊說,一邊可憐著那美嬌娘成了寡婦,出人意料的是,他們誰都沒有有去調侃那個成了寡婦的美嬌娘,反倒是同情起那個素昧平生的煤黑子,同情起那個寡婦,畢竟,他們本身也就是煤黑子,指不定那天也會碰到相同的事情,自家的美嬌娘一夜成了寡婦。
“公子,你要不要先歇口氣,您是富貴人,和我們這些粗人不一樣,我們早就習慣了這山路。”
上山的時候,李峰不時的問著身旁跟上山來的公子。先前就是他搭的話。
“不用,不覺得的累。”
出人意料的,施奕文發現穿越后自己的體能似乎非常不錯,走了一個小時的山路,都沒冒汗,也不覺得的累,這個發現倒是讓他覺得頗為高興。
“哎,辛苦點,累點算啥,掙點銀回家,老婆孩子熱炕頭的,那才是舒坦。”
“李大哥,瞧你說的,萬一要是碰著老虎了呢?”
“可不是一早出門黑夜回,趕著騾子來回趕,一不小心落到虎口里,可就完全了,咱完了不當緊,就是家里的婆娘們……哎……”
“哎,何止考慮,就是落石啦、大水啦,這些東西,樣樣都要人命啊……”
聽著這幾個煤黑子的嘆息,施奕文看著他在蜿蜒的山路上,拉著騾子的辛苦,運煤出山的時候肯定更辛苦。對他們來說歡喜歡自然是回來時,妻子聽到鈴鐺聲,開門相迎時的歡迎,這可能是他們感到最窩心的時刻。但馱煤的路途,除了辛苦之外,有時風云莫測,可能碰上山崩或發大水,甚至遭遇兇猛的野獸,危險性是無處不在的。
上山的時候,施奕文會看著腳下運煤的山道,這些運煤的山道都是以石條或石板鋪設,原本應該平整的石板而隨著獸蹄不斷踏壓,日積月累,石道上甚至出現明顯的蹄窩(1)。
若有所思的盯著那些蹄窩,施奕文抿了抿嘴,恰在這里,只聽有人說道。
“哼哼,姓施的,咱們可是有陣子沒見了!”……
(1)門頭溝西山大路峰口庵段蹄窩深有數公分,都是幾百年運煤下山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