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話人人會說。
施奕文也不知道,自己說的話到底漂不漂亮,他并不知道,但是他說的是實話。
或許他無法體會饑荒帶來的災難,但是內心的同情心使然,卻讓他不愿坐視這一切,總希望自己可以做些什么,來改變這一切。
這不是出于仁慈,而是因為對于任何一個沒有經過饑荒的現代人來說,他都會固執的相信,相信自己可以做一些事情。
壓水井只是其中之一。
在說出這句話之后,面對張居正的目光,施奕文笑了笑,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信與不信不重要。
重要的是……漂亮話總是要說的。
“這是你心中所想?”
盯著施奕文,張居正正色反問道。
“嗯,”
輕應之余,施奕文又說道。
“首輔推行改變,為的也是天下蒼生,在下位微言輕,不敢像首輔那樣操心天下大事,只能作一些力所能及的小事,如此也就足夠了。”
“力所能及、力所能及……”
沉吟片刻,張居正看著施奕文的目光顯得有些復雜,他終于知道了為什么馬自強、戚繼光會對他倍加贊賞,不僅僅是因為他的能力,更重要的是這片赤誠之心。
不要封賞?到底是真心還是假意,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這天底下確實沒有多少人愿意把力所能及的小事做好的人,更沒有多少人像他一樣,能夠這么全無機心。
只可惜這樣的人……終究是不適合為官的。
心底感嘆一聲,打量著施奕文,張居正笑了笑,翻開那本《壓水井法》說道。
“這井法,你明日就著人送到部里,朝廷會在這幾日把它送到各地,哦,對了,還有你說的那個模具,還有招標的辦法,都一定送來的,”
站起身來,神情肅穆的張居正對施奕文拱手行禮道。
“老夫代天下百姓,謝過致遠了。”
“首輔客氣。”
施奕文已經習慣了這些大人物的道謝,隨后他們又簡單的聊了一些其它事情,在聊天的時候,張居正對施奕文于北直隸推行種植棉花的想法,同樣也是大加贊賞,畢竟,即便是朝中官員也無法忽視種植棉花的利潤。
“北方地劣,百姓種糧只是勉強糊口,拿出幾畝地來種棉,非但不會影響口糧,而且可以賣棉貼補家用,于北方百姓好處諸多,反倒是江南,百姓趨利,棄稻谷取桑棉,實在是不利于天下,畢竟江南水土肥美,百姓種稻既可得其利,現在反而取桑糧,而輕稻谷,實在是舍本求末,待到北棉興旺之時,想必江南百姓也就會重操本業,如此,天下百姓亦可安穩。”
與施奕文從奪回地利的角度出發不同,張居正更多是糧食的角度出發,在他看來北方種棉花反倒有利于江南重回漁米之鄉的舊俗,這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情,對此,施奕文只是笑應道。
“首輔所言甚是。”
這是假話,也就是說來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