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朱翊鈞有些疑惑,施奕文便解釋道。
“明志有所不知,南洋與我大明不同,我大明的土地經過幾千年開墾,可供開墾的土地已經是少之又少,可是南洋各地卻都是人煙稀少,那里河流密布,四季如夏,要是能派遣移民于當地開墾農田,種植水稻的話,一年可收三季水稻,像湄公河兩岸,要是加以開墾,只需要數十年,就可以成為另一個江南,成為我大明的糧倉。”
提及糧倉的時候,施奕文繼續說道。
“古話常說江南魚米之鄉,當年隋朝修大運河,就是江南米糧北運,可是到了我朝江南的糧食卻不夠自用,因為天下承平,江南人口日益增長,所以到我朝又有了“湖廣熟天下足”的說法,這湖廣米糧取代了江南米糧,即使是江南,每年都需要從湖廣購進數百萬石米糧,可明志,若是我們往前看去,在秦漢時江南是瘴疫橫行的惡地,到了晉代衣冠南渡,數百萬北方人為逃避五胡避入江南,才有了江南后來的繁盛,至于湖廣,于宋代時同樣也是瘴氣惡疫橫行,直到南宋時才開始為移民開發,到了我朝,湖廣取代江南成為新的“魚米之鄉”,可是將來呢?”
感嘆著世間的桑田滄海的變遷,反問之后,施奕文看著神情凝重的小皇帝。
“現在湖廣人煙越來越多,最后也會和江南一樣人稠地窄。待到湖廣產出的糧食只夠當地食用時,依賴湖廣米糧的江南必定會出現糧價上漲,遍地饑荒,甚至于人相食的局面,到那時必定是盜寇四起啊……”
這當然是在危言聳聽,畢竟,施奕文從倉庫中拿出了土豆、玉米等高產作物,這些作物不挑地,都可以在山間坡地上正常生長,這足以養活更多的百姓,但是,現在他所需要并不僅僅只是這些,他需要的是把小皇帝的眼光引向海外。
熟讀史書的朱翊鈞很清楚,在歷史上的三次“衣冠南渡”,從“永嘉之亂”再到“靖康之恥”,千百萬漢人從北方渡江來到江南,讓天下的重心從中原轉移到了江南!這樣的桑田滄海的巨變,在史書中盡管并沒有太多的提及,但是誰都能從那些只言片語中感受到那些巨變。
“你是說將來南洋會成為大明的另一個江南?”
“明志,像爪哇島更是土地肥沃遠勝于江南,至于湄公河流域也是水土肥美的地方,只是現在人煙稀少,要是有移民開墾,畝產兩三石米糧更是輕輕松松的事情,那里沒有四季之分,一年都是夏天,一年三熟的高產,只要有人墾殖,成為另一個湖廣、另一個江南,不過是早晚的事情。”
當然,前提是要有人!
只要有了人,南洋必定會成為另一個江南,成為另一個魚米之鄉,或許當地有著這樣那樣的不足,但那些都是可以克服的,畢竟,在另一個時空中,東南亞一直都是世界上最重要的大米輸出地,在20世紀初,東南亞更是號稱亞洲的糧倉——法屬中南、泰國、荷屬東印度以及緬甸,每年出口上千萬噸大米。或許就現在看來,那些大米對于大明來說,并不重要,可是幾十年后呢?尤其是隨著小冰河期的到來,北方的干旱、寒冷導致各地糧食減產之后,大明的糧食安全怎么保證?
這些問題或許是這個時代的人們無法看到的,但是施奕文卻必須要考慮到這一切,當然還需要考慮到幾十年后,小冰河期到來時北方數以千百萬計的流民,那些流民,不是這個時代的工廠所能夠吸納的。想要安置他們,東南亞是最好的選擇。
“可是,可是海路確實風險很大啊!”
“風險?有海圖就沒有風險了啊!”
看著小皇帝,施奕文笑道。
“宮里不是有三寶太監的海圖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