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歷八年二月十六。京城的夜晚仍然顯得有些幽冷,不過,在朝陽門的城門樓上,一個身著大紅官袍的文官,正來回的踱著步,他身邊,一個穿盔戴甲的武將同樣顯得有些坐立不安,不時的把目光投在他的身上。張張嘴,最終還是沒能說出話來。
“但,但愿一一切順利吧……”
郜光先在心里暗自祈禱道,盡管下定了決心,可是他仍然能感覺到自己的掌心在冒汗。
真的要走到這一步了!
其實,就他內心來說,他從來不曾想過要走到這一步,畢竟,在朝為官他的目的無非就是為家中的生意撐腰罷了,什么首輔、閣臣的,他從來都沒有想過。可是現在卻不一樣了,如果不這么做的話,他很有可能就會失去一切。
“江陵要與天下為敵!先是江南,下一下就是我們山西的鹽商了!”
為什么江南等地的官員會竭盡全力反對張居正,歸根結底還是因為他的清量土地,他的追繳積欠,最肉痛的就是各地的士紳,或許天下的老百姓多少也都有拖欠,可眾所周知,帶頭的正是那些士紳,是那些官員的親宗,至于老百姓,不過只是士紳官員們打著的名義罷了,他們鼓動百姓去拖欠,鼓動百姓抗稅,借百姓給地方官施加壓力,到最后百姓交八成,他們至多也就是五成。可現在張江陵卻逼著他們去交八成,這等于多交了一倍,那些人怎么可能愿意?所以他們自然會千方百計的抵觸張居正的改革。千方百計的阻撓他的改革。
在那個時候,他和他的同鄉都是張居正改革的支持者。
可怎么現在就走到了這一步呢?
盡管先前還有些疑惑,可是當郜光先想到張居正把手伸到鹽稅上的時候,他也就明白了。
出身晉商家族的他,從來不在乎什么田畝稅,晉商靠的是鹽,大明的鹽利十之**都落到他們的手中,相比之下,田畝不過只是九牛一毛而已!
而張居正為了得到他們的支持,在鹽法上也是睜只眼閉只眼。這樣自然而然的大家也就合作愉快了。可是現在他張居正既然想把手伸到這邊,那無論如何都不能接受!
斷人財路如殺人父母!
對于張四維的話,郜光先并不懷疑,畢竟,按照他對張居正的了解,他是絕對不會對鹽利視而不見的,一直想要為朝廷“開源”的他,又怎么可能會放過每年至少千萬兩的鹽稅。
好了,現在他就快要解決江南的事情了,接下來就是對他們動手了,難道張閣老會辭職,弄了半天是因為這個原因啊!
所有的一切,都在郜光先的心里理順了,也一一聯系了起來,在感嘆著張居正的“心狠手辣”時,他知道自己也被逼到了絕路上,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往后面,今天的江南諸公,就是明天的他們!如果他們不有所行動的話,那么將來他們也就是像江南的那些人一樣任由張居正魚肉。
現在大家合起伙聯手的話,還有贏的可能,要是等到將來……那時候說什么都晚了。
“呼……”
深吸口氣,郜光先在心里暗自給自己打氣道。
“沒事,沒事,這件事肯定能成!”
就在郜光先在心里給自己打氣的時候,他聽到了城門下的動靜,連忙探頭往城門外看去,借著城門上的燈光,他隱約可以看到黑影中的千軍萬馬,這是從京城領來的兵丁,然后他就聽著有人喊道。
“子孝兄,還不快快開門。”
待看清了城樓下來人是誰時,郜光先立即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