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建昌府,益王府,這里曾是荊憲王朱瞻堈的府邸,因其無子國除,后來到憲宗時成為其六子益王的府邸。
和任何一個王城一樣,在益王府中同樣也有祖祠,此時,第五代益王朱翊鈏正一個人跪在祖祠里,盡管所有的門窗都關得密不透風,但他依然在渾身發著抖。
“列祖列宗在上,子孫不孝,襲位以來,只知坐食宗祿,不曾為國事分憂絲毫,今日因衡藩作亂,今上大怒,令欽差四出,查勘宗室私交官員,不孝子孫雖是無能,可卻也知道朝廷法度,不曾與官員有過多交往,可,可難免總有交集,若,若今上追究,子孫……”
對于剛剛繼位幾個月的朱翊鈏而言,他現在連想死的心都有了,嘉靖二十五年其父載增卒,他時年不過才十一歲,后其祖父襲封益親王,受封世孫。這剛剛繼位就碰到了這樣的事,他能不緊張嗎?
更重要的是,他,他確實和官員有“私誼”,而所謂的“私誼”,其實不過就是時常邀請地方官與本地士紳入王府參加詩會,品鑒詩畫而已。這擱過去不是事,畢竟,除了醉心詩畫,他們這些藩王學能干什么?難不成要醉心舞好弄槍不成?
可是現在,衡藩行亂,皇帝要徹查藩王與官員的“私誼”,往日的那些交往就是“私誼”,那些詩會留下的詩作就是證據。
在得知這個消息后,他又怎么可能不緊張,他相信只是欽差大臣到了建昌府,勢必就會把他打入中都高墻,不僅僅是因為“鐵證如山”,而是因為他是憲宗皇帝子孫,和衡藩一樣,都是今上的近支,今上無嗣,要是有人作亂,依然還會拉出憲宗的子孫做招牌,就像衡藩一樣,如此皇帝又怎么可能會放過他們。
中都高墻,那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想到從此受盡苛虐,那種日子他甚至連想都不敢想。其實,即便是被關入高墻,又豈能容他活下來,多則三五年,快則兩三年,就被會中官整死,如此皇帝也就安心了。
還不如死了算了。
死……
死就死了吧!
這么死了,總好過余生在高墻里生不如死!
可就這么死了,可真不甘心啊!而且,他朱翊鈏沒做錯過任何事,他也沒有野心啊,其實,像他這樣形同囚徒的藩王,又何曾有過什么野心。
可是他也任何辦法挽救。
人生,仿佛和他開了個大玩笑。
在他剛剛繼位的時候,突如其來的變故,卻就要奪去他的一切……
死了吧!
一了百了了!
望著桌子的那一碗藥酒,酒里和著的是砒霜,他原本應該手端酒杯,與眾人吟詩弄詞才對,而現在,這酒卻是繼腸酒啊……
“哎……”
長嘆一聲,朱翊鈏顫抖著雙手,捧起碗來。
聞著碗里的酒味,他想到了兒子。
皇帝會放過常遷嗎?
萬一要是在他死了之后,連常遷也一并投進高墻,到時候該怎么辦?
是啊,即便是他死了,益藩還在啊!
益藩……皇帝能容得下益藩嗎?
“大王……”
門外內官的聲音,讓朱翊鈏嚇了一跳。他手不由的抖了一下,幾乎將藥酒灑出了一多半。
連忙將碗放回桌子上,朱翊鈏定了定心神,問道:
“何事?”
“有個從南京信局過來的信使,給大王送了封信。”
南京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