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明知道這不過只是個惡夢,而且過去的兩年間,憑借著“一條鞭法”以及鹽法改良和鈔關等方面的收入激增的大明,在充足的財政支持下,已經在九邊操練了二十五萬全用火器的新軍,衛所那邊絕不至于會出亂子,可誰又敢保證呢?
為此即便是周身酸軟兩條腿像灌了鉛,張居正還是掙扎著起床如常洗漱,穿戴整齊,讓家人備轎前往紫禁城。在他看來,衛所的問題不處置好,就會留下隱患,遺禍將來。他擔心上一個條陳又解釋不清,所以這才決定親自來一趟。
半個多月來,這還是張居正這第一次看到朱翊鈞。一入恭默室,就掙扎著給皇帝行覲見禮。朱翊鈞拗不過,只得受禮,然后親自把張居正攙到椅子上坐下。乍一看到他形神憔悴滿臉病容,對其感情頗深的朱翊鈞立即大受刺激,兩眼競不住滾下了熱淚,說道:
“張先生,你病得這么沉重,何必進宮。”
盡管渾身酸軟無力,但張居正仍然努力挺直腰身答道:
“快半個月沒見到皇上,臣十分思念。正好又有重要事體要向皇上當面稟奏,所以,今天沒有預約就進了宮。唐突之處,臣請皇上見諒……”
朱翊鈞原本還想多寒暄幾句表達慰問之意,但看到張居正難受的樣子,只得趕緊問道:
“張無生有何事要奏?”
張居正說道。
“還是衛所軍官的事,想必皇上已知道了。”
朱翊鈞點點頭,然后說道:
“這兩年,七國就國,前后有三十萬兵卒隨王南下,我大明所余軍戶不過只有區區四十萬,這各地衛所皆言兵力空虛,以至于境中顯現賊寇,朕亦是心憂至極,朕尋思著,可否從九邊調些新軍往各地,如此,也可以減輕內地諸衛的壓力……”
與過去的事事征詢張居正不同,現在對于政務朱翊鈞早就有了他的看法。
“陛下,調新軍加強內地,倒無不可,可是以臣看來,諸衛上折無非還是因為衛所兵流散,導致其利益受損,至于所謂顯現賊寇,即便是沒有賊,他們也可以養寇自重,以免兵卒盡去南洋……”
“養寇自重,他們敢!”
朱翊鈞臉色一沉,喝聲道:
“他們為何不敢?”
張居正略一沉思,然后說道。
“他們有什么不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