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使您醒了”
伺候在圣壇中壺盧圣使居所中的信徒,見到倚門而立的老者,面露崇敬。
老者含笑,沒什么架子的與信徒寒暄著。
“是啊。”
他悵然一笑,輕輕喟嘆道“也是時候該醒了。”
信徒聽不出圣使話中的玄機,只是質樸的笑笑。
他知道圣使平日喜靜,于是不敢多做叨擾,抱著手中的活計退下,將夕陽下透著漫過草原的赤色安寧留給老者。
老者穿著一身北地牧民最為尋常的皮襖。
若是不說,誰知道這位老邁到連背脊都有些佝僂彎曲的老人,居然是堂堂圣王天境的高手,阿爾若草原神明一般的壺盧圣使摩鈳耶大人呢。
一個身姿挺拔,看不出具體年齡的女子此時正安靜的守在圣使房門外的庭院中。
她臉上帶著一道十分明顯的刀疤。
那個疤痕殘忍狠烈的從她的左邊額角,直直蔓延到右側下頜骨,幾乎將她整張臉一分為二。
那傷勢當初應該是十分慘烈的,以至于現今多年過去,刀傷早就愈合了,卻依舊看起來讓人有種觸目心驚肉跳的感覺。
盡管女子此時并沒什么表情,但那道近乎小兒一指寬的疤痕,依舊將她的整張臉都變得扭曲難辨。
這容顏在夕陽下血色一般的余光中若隱若現,駭人得很,堪為止小兒夜啼的奇效。
不過,壺盧圣壇中的信徒和周圍的牧民們卻早已習慣。
他們知道女子只是看起來難以相處,實則也是個心地極軟的好人。
女子看到壺盧圣使醒來,甚至罕見久違的強撐著那副衰弱到極限的身軀來到門口欣賞夕陽美景,當即不甚贊同的皺起了眉。
她不皺眉也就罷了。
一旦皺眉的時候,左側那條被刀痕橫跨的眉峰跳動起來,看起來就分外的兇神惡煞。
她不認同道“您不該起來的。”
摩鈳耶蒼老的臉頰,露出一抹慈祥的笑意,他道“你看,這夕陽多美。薄熄,我總要抓緊時間,多看一看這世間的美好。”
名叫“薄熄”的女子聞言沉默,登時不再多勸。
摩鈳耶圣使的聲音已經十分虛弱了,但是他的笑容卻很有溫度。
“薄熄,不要這么哭喪著臉。我為你取的薄熄這個名字,來自于邯庸古語中初生的日光之意。你要多笑笑,不要如此自苦。”
薄熄沉默片刻,聲音里沒什么起伏。
“看來,薄熄終是要辜負圣使的一片厚望了。圣使每每清醒時,便會勸我們不要自苦,看得開些,可是我們又如何能對您的生死坦然視之”
摩鈳耶失笑搖頭。
“傻孩子,人終歸一死,誰又能逃得過。我也不過是要走自己接下來,該走的路而已。
在這蒼茫草原中善始善終,我安穩活過一百一十四歲,不虧了。”
他沒見到弟子邏卓,于是嘆氣道
“這個時候,邏卓不在圣壇,想必又是不愿死心,去了貫日峰罷。”
薄熄沉默一瞬,才道“您總要讓我們做些什么。”
她與壺盧圣壇的少使邏卓一日一輪換,一個人去附近的貫日峰尋找可以替圣使延長性命的野山參或靈藥,另一個則守在圣壇護衛昏睡的壺盧圣使摩鈳耶左右。
而今日,正巧輪到邏卓出去,換她留下。
“癡兒。你修煉的是有情道,難以看開也就罷了。
邏卓修煉的乃是無情道,為何也要泥足深陷。這終歸是我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