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運東堪堪回神,皺著眉回頭,見是齊斯,疲憊的目光中帶上幾分探究。
齊斯迎著那鷹隼一般的審視目光,毫不避讓“你應該也看到了,還剩三天,我們只剩下六人了,有些人大概率已經在籌備害死其他玩家,以觸發保底死亡人數機制了。”
“你作為實質上的領導者,必然首當其沖。投機者為了造成他們所期待的混亂,定然會先想辦法處理掉主持局面的你。當然,還有摸不清底細的我。”
“這一次,我和你僥幸逃脫;下一次,我們估計就沒這么幸運了。”
用同樣的境遇引發共鳴,營造孤立無援的語境;一部分公認的事實,加上適當的夸大,很容易讓人信服。
楊運東沉默兩秒,反問“我和你合作,然后呢先將其他玩家排除在外,你再和趙峰一起控制住我”
齊斯毫無被拆穿的尷尬,反而粲然展顏“不愧是楊哥,看來你也不是對陰謀一竅不通嘛。”
“但那又如何呢和我合作,提前結束副本,至少有四個人可以活下來。生存永遠是第一位的,用什么手段真的有那么重要嗎”
楊運東沉聲道“我看不透你,但我感覺得到,你沒有任何對公序良俗的敬畏,也沒有生而為人的底線和自知。你這樣的人活下來,對其他玩家來說十分危險。”
齊斯沒有反駁,只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楊哥,問你個問題,如果大洋對岸的鷹郡有一個得了絕癥的年輕人,需要你的全套器官去救治,你會愿意嗎”
楊運東陡然抬眼,注視齊斯的眼睛,似乎是在判斷言語的目的。
齊斯不閃不避,臉上笑容依舊“如果你的答案是不愿意,那你有什么立場要求我為了所謂的底線而放棄生存如果你的答案是愿意,你為什么不為了我立刻去死”
“還是說,你是一個無聊的功利主義者,要用屬地、年齡、學識、健康程度等因素衡量每個人的價值,再決定要不要犧牲或者,你和我是一樣的人,都習慣于憑喜好決定救不救或者殺不殺人”
在進行針對性的思維訓練之前,很少有人能做到將紊亂如麻的事一樁樁分列開來,具體問題具體分析。
預設謬誤、訴諸人身、假兩難推理等邏輯陷阱在大多數人面前屢試不爽。
一個個問題問下來,楊運東的臉色越來越難看,顯然被繞進了齊斯精心編織的悖論中。
齊斯掰著手指,用算賬的語氣說“當然,我相信你已經先入為主地將我放在了敵對的位置,我說的這些事實你大概率不愿意相信。那莪可以就事論事,給你幾個可行的選擇。”
“第一,你秉持為民除害的原則殺了我,然后死于群體判決的程序正義。趙峰身為我的盟友,勢必會被除之而后快。”
“第二,你去和朱玲一換一,結果也差不多,我保證會將她的結盟團體斬草除根。剩下三個人,運氣好的話都活下來;運氣不好的話,我活下來。”
“第三,你帶走最無辜的張立財。剩下來的剛好是四個人,兩個結盟團體,達成納什均衡,我們一起活下來。”
齊斯歪了歪頭,用認真分析的態度說出不辨真假的結論“根據功利主義原則,第三個選項經濟效益最佳你說對不對啊”
楊運東冷冷道“損人利己的屠殺流玩家死不足惜。”
“屠殺流”是個籠統的概念,這類玩家有一定的反社會傾向,秉持絕對的零和思維,比起合作共贏,更愿意殺死其他玩家以獲得更多利益。
齊斯心知所謂的名號不過是人為的定義,殺一人為罪,殺千萬人為神。
他微笑著,眉眼彎彎“但生命可貴,不是么你又不是神,有什么資格審判行為選擇的對錯善惡”
楊運東說“你該死。”
齊斯好像沒聽到一般,拉長了音,一字一頓地問“所以,你的選擇是”
不多時,玩家們在宅院外集中。
信任危機已經出現,但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對此表示沉默。
依舊由楊運東領頭,六名玩家沿著地圖指示的方向,往祠堂走去。
淺淺的腳印銘刻在村內的泥路上,點綴著點點印漆般的鮮血。
太陽還未完全升過屋頂,白茫茫的天空下,泥路上塵土飛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