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達鄉下老家時已經是十二點了,齊斯下了出租車,徑直向記憶中老宅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零零散散遇到一些勞作的村民,大多是生面孔,偷眼打量他這個不速之客。
也有幾個眼熟的,切切察察地議論“就是那個誰,克死了爹媽,又克死了一大家子”
這個年代的鄉村已至遲暮,只剩下皮屑和白發般的碎磚和枯草,以及茫茫無際的寂寞和荒蕪。
齊斯許久不曾回來了,但還是很快鎖定了一片歪七扭八的老房子中,那棟六年前翻新過的兩層小樓。
他走過去,拿鑰匙去插鎖眼,一下子沒插進去,才發現門上已經換了新鎖。
情況變得有趣了,齊斯抿住唇角壓抑不合時宜的笑容,抽出手環里的細鐵絲,將鎖撬開。
正值飯點,門里的餐桌旁坐著一大家子;一個約莫三四歲的小孩坐在玩具小汽車里,在門邊開來開去。
在齊斯推門而入的那一刻,所有人都肉眼可見地愣了愣。
幾個成年人率先反應過來,紛紛站起身,面色不善地向門口走來。
在他們擼起袖子之前,齊斯早已拎起旁邊小孩的衣領,將其箍在懷里,似笑非笑道“我不記得我什么時候把這棟房子賣掉或是租出去了。”
也許是終于想起了來者的身份,也許是齊斯抱孩子的姿勢太過嚇人,餐桌旁的婦人連忙賠笑“哎呀,是你回來啦都是鄰居,咋這么生分了這不是嬸子看你常年不著家,怕房子空久了不干凈,有空就過來幫你看看嘛。”
“是么”齊斯也笑了,“謝謝你們的好意,只是有我伯父一家在這兒看著,我已經很放心了,就不用再麻煩別人了。”
忽略幾人怪異的神情,他像是想到了什么,虛心問道“對了,我回來一趟是想為他們遷個墳,有什么需要報備的嗎”
“這你也知道規矩,人埋下去了不能輕易動,不然不僅壞本家氣運,還傷左鄰右舍的風水。”
“所以”
“你真要辦這事兒,就辦場殺豬宴,再給村里每個人包個千八百塊的紅包”
“這么麻煩啊,那就算了吧。”齊斯停頓片刻,抬眼看向面前明顯主事的男人,眼中紅芒閃動,“以后我可能還會回來,你們這鎖還是換回去吧。”
男人哈哈一笑“沒問題,沒問題,應該的”
黑沉的思維殿堂中,金色的羽毛筆飛速在血色紙頁上寫下一行行文字。
視線左上角,新的系統提示緩慢刷新出來
靈魂契約已簽訂,此契約由世界規則擔保,任何存在不得違抗
因為口頭答應了,所以越過了投擲骰子的環節,直接判定為成功么
齊斯微挑眼尾,彎腰將懷里已經嚇傻了的小孩放到地上,隨后轉身出門。
在跨過門檻后,他回頭笑道“對了,你們真想住在這兒的話記得把衛生打掃得干凈些,當年我堂姐被抬出門時可是淌了一地的尸油呢。”
門內幾人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估摸著是吃不下飯了。
齊斯好心地順手將門關緊,然后撥通了一個電話。
當天下午,金城殯葬執法隊接到好幾十條舉報齊家村多戶人家違規土葬,強占耕地和宅基地資源,希望有關部門盡快解決
3月20日下午,齊斯坐在江城的家中,吃著泡面,順便接了個電話。
電話里那人冷冷道“齊先生,這里是金城殯葬執法隊,經調查你們家存在違規土葬的情況,請在3月31日前完成整改,否則將強制執行。”
2029年1月1日,聯邦政府重新修訂殯葬管理條例,要求全球各地公民無條件進行土葬改火葬,力度之大令人咋舌。如今想來,應該是為了應對現實中存在的某些詭異事件,打算直接從根源上解決問題。
不過上有政策,下有對策,不少鄉村秉持著約定俗成的族規和習俗,依舊相互遮掩,暗中進行土葬。要不是齊斯大義滅親進行了一波舉報,執法隊還真不一定能想到后山田間的旮旯角里埋了人。
“齊先生,這是我們的工作,希望您能配合。”對方的語調不容置疑。
齊斯放下筷子,平靜地說“你們燒了吧,把骨灰撒到地里就好。麻煩了。”
“”
“我祖父母和伯父一家講究落葉歸根,就讓他們在生養他們的土地入土為安吧。”齊斯用沉痛的語調說,隨后干脆利落地掛了電話,終于沒忍住笑了出來。
他笑了一會兒才消停,樂不可支地嗦完了泡面,在一種愉悅的心境中洗了碗。
離進副本的死線還有兩天,但眼下似乎也沒別的事情要做了。
齊斯洗了把臉,躺到床上,任由意識沉入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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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涌著煙塵的破敗神殿內,齊斯在高背椅上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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