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無際的大海上只有一艘孤單的帆船在航行。
時間正是夜晚,天空中只剩下星星和月亮在亮,海浪拍打著船身發出“嘩嘩”的輕響。
陰暗發霉的船艙中,少年蜷縮在角落,身邊擠擠挨挨的都是他的族人。
人與人像貨物一樣交疊著堆放在一起,汗液和腐尸混合發酵成難聞的臭味,大片的癬在身上爬滿。每天都有人死去,誰也不知道身邊的同伴是否已成尸體,最早死的幾人被丟下海去了,但依舊有未被清理的死者在艙底腐爛。
死亡、病痛、溽熱、恐懼,這是少年對于這段航行的全部記憶。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遭這些罪,只聽有幾個懂得多的族人說,他們是被抓去給人當奴隸的,只要上了岸,就再也回不了家了。
起初他們也唱歌打消恐懼,也徒勞地向神明祈禱,但現在,沒有人再有發聲的力氣了。少年無聲地想,如果真有神明的話,就讓風浪更大些吧,讓所有船都無法到達那片陸地,迷失在這片海域。
不知是不是神明聽到了他的祈禱,寂靜中響起了開鎖的聲音,星光從艙門的縫隙間投入,照亮一小簇朦朧的畫面。
打開艙門的不是神明,是一個穿著藍色長裙的美麗女人。那個女人面帶微笑,不言不語,只用手比劃著讓他們盡快出去。
少年看著族人們爭先恐后地爬上甲板,聽從女人的指揮沖進各個房間,將里面不省人事的男人們拖出來,扔到海里。
少年直覺有什么不對。他小心地躲在陰影處,別開視線,不去看女人的眼睛。
他看到族人們的臉上掛起詭異的笑容,一個接一個地跳下了海,就好像那樣便可以回到家鄉。
他想要叫喊,卻怎么也發不出聲音,他的意識逐漸模糊,再睜開眼時,船已經在一座小島的岸邊停靠。
天空呈現怪異的橙黃色,小島也出奇地寂靜。分明有新建不久的建筑,沙灘上卻沒有人煙。海里也沒有魚類,什么都沒有。
少年下了船,往林深處探索。在一座木樓前,他又看到了那個古怪的美麗女人。
女人看著他笑,雙手比劃著什么。
窸窣聲響動,上百個身上長滿魚鱗的怪物從椰林中走出,其中有好幾個熟面孔,是他的族人
畫面戛然而止,還頗為惡意地給了魚頭人身的怪物一個特寫,齊斯被丑到了,眼角微微抽搐。
常胥也看到了同樣的畫面,平靜地分析“尤娜可以控制人的心神,不能直視她的眼睛。島上存在的怪物應該是人變的,具體轉變方式可能是跳進海里。”
齊斯“嗯”了一聲表示贊同,沒來由地想起昨夜的夢境。
蜷縮在角落的女孩無辜無害,誰能想到她日后會出現在這座令人恐懼的島上,成為詭異的一員呢
這當中究竟發生了什么,真是讓人不得不感到好奇啊
常胥對夢境沒有印象,見齊斯沒有發表意見的打算,便接下去道“那個幸存的少年似乎有辦法逼退怪物,所以才能從旅館一路跑到鐘樓頂上,安安穩穩死去,就是不知道那個方法是什么”
他說著,走到扶手邊向下俯瞰整座島嶼。齊斯默默跟上。
島嶼中央,蓊郁的椰林不知為何空缺了一塊,構成一個邊緣光滑的圓。隱隱能望見一些潔白的大理石建筑,不規則地在林葉后陳列。
齊斯指著那處笑“常哥,不出意料的話,那邊就是海神的祭壇了。我猜祭品可能是人命,你覺得呢”
這是顯而易見的結論,不然尤娜也沒必要讓那些和她完全沒有交集的奴隸跳海。
常胥不語,齊斯繼續用開玩笑的語氣說下去“海里沒有魚類,常哥你就不好奇尤娜給我們吃的是什么嗎”
常胥一點兒也不好奇,謝謝。
他自顧自換了話題“尤娜很有可能在無望海形成之前,就和海神達成過某個交易,那個交易一直持續到現在。交易的內容應該不僅僅是殺死玩家,不然她完全可以不給我們安神湯劑。”
“我也是這么認為的。”齊斯說話間,已經退到了樓梯口,拾階而下,“為了高效率利用我們這些玩家資源,她大概率希望我們先產生足夠的罪惡,再去死。”
常胥緊跟著殿后,在聽到“罪惡”一詞時,他側過頭來“你知道的似乎不少。我記得,游戲論壇里應該沒有這部分內容。”
齊斯頭也不回,笑著反問“聽起來你也知道這樁事,不是么要不我們都說出自己知道的信息對一對,看誰知道得比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