膿黃色的眼睛占據半面天空,將整座島收斂在其目光的范疇。
在視線所及的剎那,無數破碎的思想片段涌入腦海,幾乎占據原有的理性思維成為全部認知。
意識被緩慢地撕裂,情緒被分門別類地分層沉淀,齊斯感覺自己像是蛻皮的蛇一樣被一層層剝離了外殼,只剩下最脆弱的殘軀去直面最詭異的恐怖。
一個從高處向下俯瞰的視角陡然間被他獲得,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軀從床上爬起,一步步走到窗邊,近乎于癡迷地凝望遠處的大海。
被濃霧籠罩的海面漂浮著魚鱗般的影子,遠道而來朝覲神明的枉死浮尸虔誠地匍匐,舒緩近乎于凝滯的風吹來遠方的歌聲,齊斯聽到自己的喃喃自語
“好想去海邊看看好想去海邊”
他維持著冷靜,以一種抽離的狀態垂眼看下方的自己,腦海中畫面飛逝,一條條之前梳理出來的線索在眼前滾動回放,排列又重組。
徐茂春和高木生分別對應兩種死法徐茂春的房間里窗戶大開
變數和推理在一秒間發生與完成,靈感迸射的剎那,游離在外的靈魂倒灌入軀體,齊斯任由慣性控制臂肘,抬手將窗戶關上。
這一動作幾乎耗盡他所有的氣力,他喘著粗氣,向后仰靠在窗格中央,發出“砰”的一聲悶響。
古怪的歌謠戛然而止,詭異的景象被阻擋在外,寧靜和恐怖只有一墻之隔。
意識回歸了部分,齊斯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觸感冰涼。
他摸到了自己唇角歡喜的微笑,料想此刻的自己一定像極了雙頰涂抹腮紅的人偶娃娃。這一聯想讓他發自內心地笑了出來,他不得不用手將自己下半張臉的肌肉復原。
后背傳來“吱呀”的輕響,像是尖銳的指甲摳挖木質的墻體,聲音帶來觸覺的通感,齊斯隱隱感覺后背泛起癢意。
半公分厚的木板一時間竟薄如紙面,傳遞隔著衣料摩挲的感觸,激得齊斯的后背起了一陣雞皮疙瘩。
時不時還有幾下捶打在各個方位的撞擊,越來越重,似乎在試探從哪個角度更容易將窗戶撞開。
好消息,第一個死亡點果然來自于窗戶,只要把窗戶關上就安全了。
壞消息,窗戶很快就要被撞開了。
齊斯的目光緩緩移向面前的床榻上、已經睡得人事不省的常胥,然后落到旁邊的床頭柜上。
他用腳將床頭柜勾到窗邊,正放在窗縫下方,然后幾步撲到床上,將死尸一樣的常胥拖了下來。
僅僅一秒間,窗戶又一次被風吹開。
齊斯拖著常胥,低頭盯著地板,盡量不去看窗外的景象。
在將到窗邊之際,他直接將常胥豎起來擋在身前。
不得不說這家伙看著瘦,搬起來其實挺沉的,齊斯被壓得一個趔趄,差點向后栽倒。
他小步踱到之前放好的床頭柜邊,將常胥擺成坐在上面的姿勢,再度將窗戶關好。松手后常胥的后背正好壓住木窗完美
常胥雙目緊閉,死尸一樣躺靠在窗戶上,“砰砰”的撞擊聲在窗外響著,不曾停歇。
齊斯退開一步,摸著下巴端詳片刻,依舊不太放心。
于是,他又從手環中抽出細鐵絲,橫在常胥的頸側,隨后將另外兩端固定在墻板里。
規則第二條說得很明確,在旅館的房間里入睡是安全的。
而只要窗戶被撞開,細鐵絲就會切斷常胥的脖子,和規則相悖。
齊斯好整以暇地注視古舊的木窗,笑得惡意滿滿
“你當然可以繼續嘗試殺死我,但你首先需要想辦法在不傷到這位熟睡之人的情況下吹開窗戶”
“規則至高無上,哪怕是神明,也必須要遵守你能承受違反規則的代價嗎”
說到這兒,他笑出了聲,不慌不忙地坐到床上,好像早已篤定了解法和答案。
而事實也確實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