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他會保護她,但她的恐懼感卻并不會因為有別人的保護而消失。
只有走出來看清楚這個世界,明白恐懼的源頭,自己強大起來,才能真正戰勝恐懼。
繼而有勇氣站到更高的地方,不再懼怕“高位”帶來的風雨。
玄燁自己對此深有體會。
玄燁雖然對幼年登基之前的事情印象不深,但他卻能很清晰地記起當時自己內心充斥的恐懼。
玄燁在很小的時候就明白了寵愛的概念。
汗阿瑪是個任性的人,他的寵愛從來都是隨性潑灑的。
從玄燁開始有自我意識和環境意識起,他就明白自己的身份是一個不受寵的皇子,他的額娘是一個不受寵的妃子。
也是在同一時間,他明白了寵愛的威力。
因為不受寵,即便他是皇子,竟然也需要看奴才的臉色過日子。
又因為額娘不受寵,從兩歲起就住在宮外避痘,直到登基才回到宮中的他,想見額娘一面都是那么難。
那個時候的玄燁,根本感受不到皇子身份帶給他的安全感,有的只是孤立無援,和對身邊環境深深的恐懼。
后來他成了皇帝,這個身份有著至高無上的權威性,按理說他該有安全感了。
但沒有,完全沒有。
直到現在,鰲拜那張臉還深深地刻在玄燁的腦海中。
童年時四輔臣掌權帶給他的壓力感,坐在寬大冰冷的御座上那種孤寂感,仍然在他的心中盤旋不去。
玄燁一直記得鰲拜唾沫橫飛指著御座上的他大放厥詞時,自己緊攥的拳頭。
一直記得鰲拜裝病逼他服軟,自己不得不笑臉到他床前探望時,內心的屈辱,以及他突然從枕頭底下抽出兵刃時,他那巨大的恐慌
那時,皇帝這個身份不僅沒有帶給他安全感,反而帶給他無盡的恐懼。
太皇太后當然也在保護他,但她還有更多對朝局的考量和無奈。
她教給他平衡,教給他隱忍,教給他蓄力。
玄燁明白,都明白。
他也確實做到了。
但,這枚恐懼的種子也種下去了。
隨著時間推移,玄燁漸漸長大,他終于懂了
他想要把這枚日漸長成的恐懼之樹拔出來,不能指望別人,只能靠自己。
別人只能從表面將樹攔腰砍斷,只有自己強大起來,才能將它連根拔起
他成功了。
不過,恐懼之樹是無窮無盡的,拔掉一棵,還會有另一棵。
但隨著他拔除的樹越來越多,玄燁逐漸不再恐懼種子地種下。
世上之人,皆有恐懼之物。有懼虎豹雄獅者,有懼蛇蟲鼠蟻者,都是人生來之本性。
他只是因為身份不同,所以懼怕的事物也與人不同罷了。
這么多年過去,他已經找到了拔除這些恐懼的方法
認識它,看清它,繼而征服它。
到那時,自然也就不會恐懼了。
所以他帶她出來,希望她不要再陷于自己對永和宮外各種危險的幻想,外面并沒有她想得那么可怕。
結果不久后,他就發現這么做不妥。
她離開永和宮那個小院子后,心情是放松不少,結果因為環境太安逸,竟然又把自己關到另一個院子里去,縮得更厲害了。
玄燁“”
這樣不行,他雖然能讓她在暢春園住一輩子,但這種做法治標不治本。
隨著時間的推移,她只會越來越貪戀安逸的生活和環境,再也不敢走出來,也將永遠都無法來到他的身邊。
所以他不顧雅利奇還年幼,連忙把她帶出來圍獵。
雖然剛出來的時候,她整個人看起來小心翼翼、戰戰兢兢的,不過跟著南懷仁在外頭轉悠了幾天后,她就顯得開朗自在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