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徒趴在地上,感覺自己的骨頭都摔斷了好幾根。可事實上這半天他的魔力恢復了不少,用來保護他戳戳有余。他肢體健全,身上只有先前戰斗中受過的傷。
周圍是灰白的一片,每呼吸一口氣他都感到粗糙的沙石摩擦喉管。但最明顯的還是冰冷的寒流混雜著血的氣味,它們久久不散,使出渾身解數刺激著他的鼻腔,直到學徒不得不翻過身去拼命咳嗽。
這時他忽然摸到了冰霜,顆粒附著在光滑的石板上,逐漸被他手指的溫度熔化。
“大廳”尤利爾撐著斷裂的石柱爬起來,他在思考自己是怎么從城堡塔樓跌落到主堡大廳的。兩者之間連接起來是一條斜線,除非重力的方向忽然改變了。
但這比加文威金斯誠心悔過還要荒謬,他怎么會被那家伙的表演騙了過去,居然相信那頭殘害手足的豺狼能在絕境面前選擇放棄的這種人就算身墜絕淵,野心與不甘也能讓他們攀上一根僥幸的枯枝。
丹爾菲恩作為未來的伯爵的確欠缺了點,可她還不過是個孩子,被信任的兄長謀害的結局也未免過于殘酷了些。
不過言歸正傳,他到底是怎么垂直掉落出一道拋物線來的誰在下墜時拉了自己一把么
但周圍并無人聲,魔力也如一潭死水。
煙塵彌漫,尤利爾暫時還看不清四周,但用腳指頭也能想到這必然是喬伊和紐厄爾的戰斗造成的后果。他看著陽光開始穿透霧氣,便在四周摸索起來。
這舉動直到他腳下掉落碎石才終止。
尤利爾正站在一個巨大的陷坑邊,斷裂的石板折斷成九十度;而在這陷坑下躺著兩個人,一個穿著天藍色長裙、雙目緊閉,一個黑發黑眼、仰面瞪著空曠的穹頂。
“索倫。”學徒吐出一嘴石頭渣滓。
冰霜從少女的身上褪去。
“他們怎么樣了”
她暈過去了
指環停頓片刻,另一個就像你看得那樣
尤利爾還未說什么,忽冷忽熱就讓丹爾菲恩蘇醒了。她呻吟一聲,一睜眼就看到身側躺倒的兄長。
一塊尖石貫通了加文的喉嚨,血不斷涌出來。他無神地望著碎裂的天窗,下午的暖光在他胸前粼粼的亮片上來回折射,灼眼刺目。
這下他再也不用擔心了,死亡終結了一切的思考。善與惡,意外與災難,斗爭和權欲,亡者無需考慮。
學徒說不清心里是什么樣的感受,加文想殺的只有丹爾菲恩一人,或許他一開始誰也不想殺。可誰能知道特蕾西大公的想法呢貴族子弟也不是那么好當的。
我并不多么恨他。
尤利爾意識到自己的斗志正因為對方突然的死亡而逐漸降落。他的情緒集中在死靈法師紐厄爾的身上,前者的舉動雖然令人不齒,但怎么也沒有屠殺城邦來得喪心病狂。
他晃了晃頭發,沙土被簌簌抖落下來。尤利爾沙啞地說道
“他罪有應得。”
丹爾菲恩一聲不吭。
尤利爾自知沒有在短時間內幫她恢復精神的本事,學徒又不是心理醫生。就連他自己都時不時心生絕望、茫然無措,以至于強行憋出來的安慰好像是在嘲諷一樣,他索性閉嘴了。
風刮過長廊,帶來了尖嘯和人聲。尤利爾望向大廳盡頭尚未散盡的塵埃,一陣陣寒意自殘缺的門后涌進來。
這里還有一個該死的人沒死,事情還沒完。
“讓她睡一會兒吧。”尤利爾輕聲對索倫。他不敢說自己是因為對方讓加文心生妒意、繼而導致了四葉城的悲劇而感到隱約的仇恨。每個人都是恥于面對自己的內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