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不是。車夫并未減速,長桿上的旗幟既不是蘭科斯特的銀鷲,也不是威金斯的火紅四葉草。篝火鎮的貴族不算多,可戴蒙不認識上面的標志。也許是某個沒落的貴族。
在思考這些事情時,戴蒙沒想過躲開。當他意識到自己必須退讓出道路時,卻已經來不及了。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集市前的絞架,砍落的黑色大斧跟磨得發亮的刃口;罪犯們各色眼珠里轉動的相同的絕望,以及滿地熱騰騰的鮮血。
一雙手搭上他的肩膀。
戴蒙整個落入水中,一點水花都未濺起。他的驚叫脫口化作氣泡,眼前的世界陡然旋轉。
水流黏稠起來。
馬車呼嘯而過,軸木吱呀作響。戴蒙的大腦里一片空白,手腳在波紋里亂劃,可脆弱的阻力撐不起他的身體。一股水流湊近了他,托住男孩的腋下。戴蒙在驚慌中上浮。
過程中,他的呼吸變得順暢。在意識到自己并未下沉后,戴蒙從驚慌中找到了些鎮靜。未知的恐懼感包圍著他,男孩竭力借著力道上浮。他現在管不了是什么把他拽下水,現在又開始驅逐他。完全浸沒在液體中是離開了母體后人類恐懼的源頭之一。而就在他即將脫離水下時,河岸邊又響起了馬蹄聲。
現在情況給了戴蒙兩種發展一種是鉆出水面,被貴族老爺的衛兵拖到行刑的空地;另一種是藏在水底,跟不知道是什么東西的神秘生物共處一地。他不知道哪種更糟。
浮力一下子消失了大半,水中的神秘生物替他做出了選擇。
戴蒙吐出一串水泡,他終于察覺自己正呼吸著空氣。似乎體內的肺變成了兩片魚鰓,總之在水下要比他這個主人適應太多了。戴蒙不會游泳,他忍不住懷疑人類是否都是這樣的。可能我們本來就會游泳。我們能在湖里生存
“先生,我們時間不多。”當他滿腦子都是水和游泳的時候,聽到頭頂傳來這樣一句話。
這個聲音戴蒙十分陌生,可緊接著的那個則異常熟悉“沒人嫌棄自己的時間多,騎士老爺,我可是竭盡了全力配合你們。但有時候事情不是盡力就能做到的。”獵饒語氣不像是恭敬。
戴蒙抬起頭,透過玻璃樣的水面,他看到獵人緊繃的面頰。他騎在馬上,左右是一身威武鎧甲的騎士,鎧甲是璀璨奪目的銀白色,男孩隔著水幕注視,也不由得雙眼刺痛,仿佛在直視太陽。強盛、生機勃勃的光輝,戴蒙在幾前還見過它們。
當時他爬上屋頂,俯視著光輝議會的圣騎士團穿越靜默的人群。而在冰地伯爵到來時,鎮民們則發出浪濤般的呼喊。百姓憎惡分明,那時的戴蒙卻看不太懂。
但獵人他卻很懂。無論威特克是否騙了他,戴蒙都堅信他的確曾因光輝議會的行徑而受到了傷害。現在這些圣騎士跟獵人走在一塊,男孩不會以為這是一次簡單友好的散步。
“夏佐先生,你是神秘者,應該知道金杯的嚴重性非同凡響。它不會隨便把自己扔進雪地里,交給一個也許會打碎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