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角巷又長又窄,中間被夜語河的分支截斷。河面上搖晃著一座木橋,從橋頭到橋尾都被人塞滿。而人們腳下的河水呈深不見底的墨綠色,行船藏污納垢,既不靠岸也不遠行,不知道是有什么用處。一棵枯樹上釘著夜語牌子,在此之前尤利爾完全不相信這竟是夜語河的支流。
巷子里人潮擁擠,街邊有許多令人大開眼界的玩意。尤利爾看到一只蟑螂喝下藥水后膨脹起來,把自己變得像條蜥蜴那么大。這八成是某種充滿惡意的煉金藥劑,他在昆蟲密集的眼睛里看到了痛苦和紊亂的魔力。兩個男人拖著剝皮到一半的野獸招搖過市,夏佐告訴學徒那是某個神秘生物,他能依靠皮膚變化自己身上的迷彩,因而倒了大霉。尤利爾不出意外地感到胃里一陣翻滾。
一只蝙蝠藏在屋檐下,身上散發出血腥的惡臭。有個叼著煙斗的瘦高個男人經過時故意撞了他一下,學徒只當對方是沒長眼睛。結果他聽到身后傳來一道巴掌聲,一回頭,就看到男人拎著蝙蝠的爪子丟進嘴巴里。他一邊冷笑一邊咀嚼,而后沖他們咧開嘴,展示舌頭上面的混合態內臟。
尤利爾趕緊移開視線,試圖忘掉這一幕。他盯著墻縫里溢出來的污垢,并打開一個小偷探向口袋的手指頭。各色煙霧在街邊飄蕩,斷裂的水管不停往外冒著綠水。尤利爾見識過威尼華茲的集市,這時候他才領略到干冷天氣的好處。說實在的,哪怕是站在死角巷的空氣里,他都覺得呼吸不暢。來往行人的橫沖直撞更是令人寸步難行。
“還有多遠”夏佐問。
“就在前面。”學徒也受夠了這里。他本以為自己決不會有鄙棄環境糟糕的一天,現在他可以想象,丹爾菲恩走在卡瑪瑞婭狼人密道里時的心情如何了。
他停下腳步時,兩個醉鬼在木桶上高歌。沒人知道他們在唱什么。尤利爾站了一會兒,才從動作里明白一個人想猜拳,另一個決意投骰子。他們為此用某種富有節奏感的異國語言爭吵不休,聽上去就跟弄丟手琴后走了調的歌手似的。
“那家伙是哪一個”夏佐跟著打量他們,好像在猶豫接下來怎么把人叫醒。
“不,那個人只是來過這兒。”還偷了左邊那個人的錢包。尤利爾不打算告訴治安官這些瑣事。“但在我們過來前,他就離開了。我覺得他還在這附近。”
感應也不是萬能。不管是一般神秘生物還是無名者,只要不使用火種溝通魔力,在他眼里就沒什么兩樣。
就在這時,尤利爾忽然發覺人流一陣涌動。“有人落水了”小船上的妓女尖叫。
河面上不遠有個腦袋在起伏,妓女身邊不知是水手還是嫖客的男人往后退了退,罵了句什么,走去甲板撐槳。尤利爾趕緊往河邊跑,差點忘了夏佐。結果他還沒回頭,就看到治安官條件反射,這時候跑得比他還快。
橋上比往常更擁擠了,無數人在說話,無數個腦袋往下探看。落水者的紅裙子浮上水面,她掙扎著擺脫上面的裝飾,向河中央漂過去。她肯定不會游泳。忽然岸邊撲通一聲,一個男人跳下臟兮兮的綠水,從背后拉住了她。
救人者游得很快,他們與小船一齊到達岸邊。嫖客跳下船,頭也不回地消失了。妓女將她的同伴拉上船,尤利爾也抓住男人沾滿綠藻的手臂,把他扯上河岸。“你真勇敢,先生。”治安官一齊搭手。
“謝謝。”這位下水救人的勇士回答。他四處張望,好像要找到那個拋下紅裙女人的混蛋。每個人都看見嫖客只顧著將船靠岸。“該有人攔下他的。”最后男人說。
“他不見了。你知道的,有種人就擅長這個。”夏佐松開手,尤利爾卻沒有。“你需要變干爽。這邊來。”學徒示意迷惑的治安官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