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數花瓣鋪滿廊橋,噴泉里奏響著音樂,舞姬歡快地旋轉。侍者在此間輕盈穿梭,分配酒水。賓客高談闊論,享用熱騰騰的美食。
然而這些不過是浮光掠影,投射在幽暗的地下室。走廊深不見底,半開的門扉漏出燈光,使房間猶如海中孤島。
黑暗和濃霧倒是事情,卡安龐心想,真正的壓抑來自于首領的神態。房間里擠滿了平民,但沒一個人敢抬頭直視首領的面孔。他也不敢。即便卡安龐是首領親自挑選出來管理下屬的幫手。房間里點著許多蠟燭,可人影使得光芒散漫,無法匯聚。卡安龐借著一束光窺視鏡子里的首領。他神情肅穆,身體如雕塑般一動不動。
首領穿一身不帶有任何標記、配飾、紐扣甚至是風格的古怪裝束。他的披風下有短褂和皮褲,腰帶上沒有一個環扣,靴子一塵不染。卡安龐見過工人這么打扮,也見過布告板上的流行時尚如此推崇。首領的長相也不起眼。他有兩條直眉,扁平的鼻子跟一對凹陷的深褐色眼睛。也許卡安龐與首領在集市上打過照面,在廉價的妓院里擦身而過,在救濟站的窗口前爭搶過面包但卡安龐沒認出來,只是覺得他似曾相識。
唯有在帶領人們砸毀商鋪、沖擊車隊時,首領才會顯示出非凡的魅力和號召力,讓人們情不自禁喊起他的口號和信條,化為他腳下的洪流與浪濤。即便卡安龐到現在都不知道首領的真名。
他記得出門時母親的囑托別參與打架,尤其別被人慫恿著去打架。他以為自己不大可能蠢到這種地步,因此沒放在心上。現在卡安龐跟隨首領從最外圍的破棚屋區一直來到紅墻之下,他終于意識到自己不僅被人慫恿著干出了以往想都不敢想的“壯舉”,還馬上就要闖進紅墻,為圣卡洛斯的平民獻出生命去了。他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
“時間太緊張。”由于位置靠前,卡安龐聽見首領低聲。什么事情緊張救濟站的開放時間要到了
自從他們的隊伍推倒了立在街區花園的城主雕像,平民區的救濟站就對所有人關閉了。教會沒有在這些播散信仰的教堂駐扎十字騎士,因此里面的神父要么撤入紅墻內,要么干脆拔掉長袍加入他們的隊伍并非所有的神父都是神秘生物。首領根本不在意這些神職人員的去留,他帶領人們打開商饒倉庫,揮霍其中的物資。第一卡安龐分得一條風干的羊腿和數桶紅酒,第二則有香料和蜂蜜。這些上等人才能享用的東西遠非救助站的硬面包可比,但首領似乎并不滿足。
在這支由流浪漢、貧商、難民和落魄冒險者組成的隊伍享受搶劫來的豐富物資時,卡安龐很快得到新的命令。他帶著幾十個本來是苦力的壯年人朝城西去,直至打退那里負隅頑抗的民兵。首領則組建出一支神秘者的隊,使得反叛軍的戰線向紅墻推進。
卡安龐不知道他身處的團隊已經取得了怎樣的戰果,但先前趁亂紛起的幾股與他們類似的流民勢力和他們的口號一同接連失去了消息。他清楚紅墻大門一直緊閉。也就是,城防巡邏隊和治安局沒對他們的叛亂作出任何有效的調動。大概治安局認為任何的舉措都不如防御穩妥罷。
總而言之,反叛軍的勝利從最初一直延續至昨日。卡安龐聽了高塔使者到來的消息,整個叛軍組織都為此惶惶不安。這幫人聽到點風聲就會逃跑,他從心里鄙視他們,跟老鼠沒兩樣。但流言蜚語如瘟疫般擴散,嚴重影響到了隊伍的士氣。于是首領聚集所影高層”,要他們到總部等待命令。
總部聽起來像是正經的殿堂,撒謊的富人與投機商逃離之后,紅墻外留下了大量他們帶不走的房產。但首領拋棄這些堂皇的屋舍,選擇了一處陰暗的地下室作為指揮所。卡安龐與幾個得上話的傭兵一同稱贊他選擇的英明,但心里只想在華麗的別墅中過夜。我們不該只是反叛軍,他不止一次這么想,當紅墻里肥頭大耳的貴族老爺成為絞架上的可憐蟲,這座城市將紀念我們的英雄事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