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毯上衣裙散落,腰帶垂掛在椅背上。壁爐內被余燼覆蓋,早已熄滅。空氣又冷又濕,好像開門時的浴池。他甚至不覺得自己睡著了,此時正竭力在從一場長夢里蘇醒。侍女的嘴唇貼著他的脊背,似乎在提醒他們半小時前剛度過一段歡愉時光。
我還活著。卡安龐心想,活得好好的,還跟侍女上了床。這一切無疑都是真實的。
但他的記憶卻不是這樣騎馬穿越迷霧,魔法戰士拱衛在身邊;沒穿衣服的酒吧傭兵,荒街與公園;他要下馬,獲得第一份追捕到惡魔獵手的功績一柄脆弱的冰刃,砍下了他的腦袋。就像在地下室目睹惡魔獵手被處刑那樣,一刀斬斷脖子,只是少了血流。
沒有床,沒有女人,沒有性和恐懼不,一定是哪里不對勁。那不是我的記憶。死人沒法跟侍女亂搞。他想去找首領,西爾瓦努斯會解決他的問題,滿足他一切適度的需求。卡安龐記得首領承諾他的神秘儀式,記得他稱自己為“第一大臣”。然而他也記得自己去找過對方。首領告訴他,去找個女孩就是他身邊沉睡的女孩。
現在她醒了,被卡安龐的動作驚醒。有一個剎那,他似乎感到自己曾在她身上得到慰藉。但當女人用她朦朧的睡眼望向他時,這種感受消失了。這眼神不對。卡安龐撿起衣服,示意她離開房間。我沒見過這婊子。他擁有的也根本不是她。
他已經徹底清醒,弄明白了這一切的陰謀。我死了一次,為首領而死,為他的事業而死。在這之前卡安龐是心甘情愿的,他允許西爾瓦努斯把他的一部分靈魂放進某個魔法戰士的身體,他允許黑巫術在靈魂上留下傷痕。他的狂熱發自肺腑,他的付出不求回報而現在卡安龐不這么想了。媽的,這白癡到底是誰留在安全屋享用妓女、不愿付賬的人不是他,分割出去的靈魂不受巫術蒙蔽,他的思考和畏懼才屬于卡安龐。見他媽的鬼,反正不是我。當靈魂重新完整,他才是自己,再沒有人可以操縱他。在那一瞬間他就該明白過來但我只是凡人,無法承受神秘。
精神上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他匆匆爬起,費力套好上衣。母親在等我,拉上拉鎖時卡安龐想。貧民窟里的苦力工沒有當土匪的膽子,貴族老爺的奢華命運更不可能降臨到他身上。只有苦難和平凡與他相伴,直至在濃霧里終結渺小的一生。與亡命廝殺和不切實際的欲望相比,這種生活似乎并不賴。卡安龐將腰帶穿過衣眼。最前面的環扣松脫了一個,他怎么也扣不上,最終唯有提著褲子走到門前。他必須盡早離開,否則就會被卷入戰爭。
忽然門鈴搖動起來。
“你怎么確定他會根據魚餌找過來不是所有的起義軍高層都能保守秘密。”拉梅塔驚奇地問。
“也不是所有人都清楚惡魔的身份,女士。托拜斯制定了計劃的細節,因為他是霧之城的通緝犯,巴不得城主換人,好揭過他的罪行。除此之外,沒人知道那些無名者的來歷身份。”
“于是白之使求助于惡魔獵手。”
西爾瓦努斯搖搖頭,“他自己就是惡魔獵手,自然不要拖累作幫手。你我都清楚圣卡洛斯紅墻內會是什么模樣。說實在的,我很詫異這次行動進行得如此艱難。”
“行動你指那次刺殺嗎”
“當然不可能。”他再渴望勝利,也不至于相信幾名神秘生物刺客能殺死空境。“我是說全部。從安哈爾關閉紅墻內外的通道,再到封鎖整個圣卡洛斯,治安局很少這么聽話我與特雷弗在餐桌上舉杯,他的酒量跟勺子差不多這位不幸遇難的前任駐守者生前喋喋不休地抱怨他的上司沒完沒了的預言、對莫須有災難的防備、神經質的監察總管,還有嗜好美人的大獅子和瘋瘋癲癲的占星師。”西爾瓦努斯想起刺穿特雷弗心臟時,后者混亂猙獰的目光。
“狄恩魯賓是個循規蹈矩的人。”拉梅塔說,“羅奈德扎克利到克洛伊則只為混日子。白之使不同于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