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我直言,大人。”羅迪扭了扭鼻子,好像在忍耐一個噴嚏。“但這種驚喜他肯定不會喜歡。”
“莫爾圖斯更不討人喜歡,我還沒說什么呢。”騎兵頭領哼了一聲。
但他可確實沒少說,尤利爾心想。這段交流透露出的信息相當多,但學徒對其中的大部分都一知半解。莫爾圖斯先不提,帝國指的是布列斯塔蒂克還是其他地方青金堡和黑木郡屬于未知地點,石英城也同樣。唯一提煉出的關鍵詞是“銀歌騎士團”,那是黎明之戰時期的秩序軍團,由“勝利者”維隆卡親自率領,是如今神圣光輝議會圣騎士團的前身。
連凡人都聽過邪龍和黎明之戰的故事,遑論神秘領域。這么說吧,秘密結社因祖先在千年前的背叛行徑遭到了多少迫害詆毀,銀歌騎士團的后裔就因擊退邪龍的偉業獲得了多少榮耀稱頌。
夢境中的時間與現實不同,這是他從莫爾圖斯就發現的差別。然而單憑這點只能確定時間上限。如今尤利爾終于得到了第二條線索,他為此感到震驚。銀歌騎士團存在的時候并不是布列斯塔蒂克帝國的統治時期。
一個荒誕的夢,他心想,銀歌騎士和圣瓦羅蘭他在現實中剛剛經過冬青峽谷。尤利爾清楚,此刻的冬青峽谷并沒有什么紀念意義,也許它根本不叫冬青峽谷因為人類與森林種族之間的冬青協議尚未訂立,黎明之戰也沒開始。神秘領域甚至沒有七支點。這里的一切都與他所知的諾克斯大相徑庭。這是先民的時代。
王宮與她想象中不太一樣,甚至還沒有領主的接待室奢侈。這里到處是怪異花紋和復雜圖案,穹頂觸手可及,大理石黯淡無光。她辨認出細小的符劃,然而它們無一相似。當她看到一個圓環中篆刻的符號時,才驚覺這些符號其實都是古老的文字。我只認識它,希塔里安伸手摸了摸,沒人阻止。這是露西亞的神文,在記憶中那間還存在溫度的閣樓里,母親曾讓她成千上萬遍的默寫。這里真的是王宮她覺得更像神殿。
“跟上。”領主吩咐。
希塔里安趕緊加快腳步,穿越書寫著神文的長廊。抵達盡頭時,她忍不住回頭望了一眼,灰暗的走道似乎變得狹窄、矮小了,不能容許人類通過。我剛剛走過這里。她不想再從這里走回去。也許我需要趴在地上石頭好像會隨時坍塌,掩埋進入者。
她打了個哆嗦,悄悄逃走。幾十種不同的文字靜默地目送她離開。
大廳并不算寬敞,但在希塔里安眼中,這里足夠舒展身體了。她能聽到墻壁后傳來流水的嘩嘩聲,樹枝花葉彼此搔抓,鳥兒撲打翅膀。還有風。怒吼、咆哮的狂風。這一切讓墻壁似乎都變得透明,她的想象力穿過石磚壁紙,在廣闊的天地翱翔。
但她的眼前只有漆黑。空氣有種陳舊腐朽的潮味,與活水狂風給予的清新印象截然相反。很快,希塔里安意識到這里并非絕對黑暗,她開始適應微弱的光線,甚至環顧打量四周。
腳下是鮮紅地毯,每一根纖維都柔韌可愛。金線時隱時現,繡出比走道壁畫更繁復神圣的圖案,工藝堪稱一流,足以讓希塔里安這樣的半桶水織工自慚形穢。她注意到象征光明女神的紅寶石太陽,還有蓋亞的秘銀百合花,以及無窮無盡的深藍水晶星辰。露西亞、蓋亞和奧托,她認出來。三位神明。
這些圖騰并不孤單,在它們頭頂,視野的盡頭,有一幅更為輝煌宏大的藝術品。黑暗中的光線正來自于它。希塔里安抬起頭,卻看不清它的全貌,只能瞧見被立柱遮擋的邊角。彎曲的拱券垂至墻壁,底面呈灰白色,以襯托鑲嵌其中的珍珠、白玉、星光橄欖石、紅寶石、藍寶石和金綠貓眼石,還有各色絢麗金屬。這些超乎想象的神秘產物共同組成一張價值連城的織錦。有了它們,大廳里甚至留不出安置吊燈的空當。
黑騎士點燃蠟燭。
除了裝飾,大廳布設也極為奇特,起碼希塔里安從未見過。跟隨引人注目的紅毯,她看到珠光寶氣的七級臺階,終點處高大巍然的石刻王座,以及它在織錦和廊柱間投下的漫長陰影。兩架鏤刻精巧的鐵臺立在兩側,姿態舒展,線條深刻,高低落差極具藝術感,仿佛兩棵層層綻開的玫瑰樹。無數蠟燭插在細長棘刺上,流淌著白骨般的銀色燭淚。
王位空空蕩蕩,無人落座。“這里是王宮么”希塔里安忍不住小聲問。
“安靜。”她的領主命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