攀過箭塔時,她一定看到了可怕的一幕。
“惡魔。”低語聲從頭頂傳來,演變成憤怒的尖叫。“惡魔”
“等等,蒂卡波”尤利爾翻身爬上石臺。箭窗窄小、光滑,沾滿油漬,極不容易落腳,只需少許火星便能躥出烈焰,把石塔變作火焰瀑布。但在決心攀爬前,他已將石壁表面凍結,火油隔著寒冷的冰霜,再無燃燒可能。
只是窗子實在太窄,成年人便難以進入。冷光西塔率先飄入縫隙,解決了放暗箭的弓弩手。但她沒等待援軍,孤身一人走下搖晃的鐵鏈橋。也許她去往黑城領主的兵營校場了。
“蒂卡波”
無人回應。學徒試著縮起身體,但掛在窗外,肩膀和劍帶總有一方過不去。他考慮跳進內部,結果仍沒能改善。掙扎間,尤利爾用力過度,將塔壁內側踢出了個窟窿。
“見鬼。”他滴咕一句,干脆將周圍的石磚全都踩碎,在距地十碼的高度處擴張出一人高的開口,隨后鉆進塔中。空弩對著他的頭,于是他一劍砍斷了弩架。“蒂卡波”
還是沒人。箭塔內空空如也,石壁上殘留著焚燒后的痕跡,恐怕守衛并非撤退,而是已消失在了世界上。尤利爾鑿穿地面,下方也無人跡。“鋼與火”的成員上哪兒去了
他抓住鎖鏈,一躍而下。
盡頭是間會議室,如今房門大開,遍地狼藉。曾有守衛與無名者做殊死搏斗,尸體雙雙倒進花壇。尤利爾皺眉觀察了一周,才敢確信自己看到的是事實此人與守衛均是凡人。
黑城乃是布列斯塔蒂克的城市,屬于凡人王國的一部分,當然不可能人人都是神秘生物,而守衛的對手他的盔甲上有“鋼與火”的花紋,以表明出身。二者同歸于盡,結局使證明變得合情合理,但說到底,結社為什么派凡人上戰場
他知道自己很快會得到答桉。
蒂卡波在校場中央與人對峙。她面前不足十碼的地方掛著一具尸體,根據刑架和火堆判斷,尸體該與惡魔有關。鑒于先前占領此地的是“鋼與火”結社,學徒沒法分辨尸體是受害的無名者,還是加害無名者、眼下又成了受害者的黑城人。
至于惡魔獵手,這類人的瘋狂與結社中人不相上下,不可能被活捉行刑。
他的“答桉”是位老人,嵴背句僂,五官削立,一頭蓬厚白發,下巴上的胡須又短又硬,色近于灰。他手中握一根燃燒的、傷痕累累的牙狀木杖。此人雖只是轉職神秘,但神情鎮定,對高環的冷光西塔并無多少畏懼感。見到尤利爾,他吹熄了木杖。“又多一個送死的人。你的幫手如此不幸,西塔。”
蒂卡波卻緊盯著他“別插手,尤利爾,我知道你是蓋亞信徒,但我非要燒死這混蛋不可。”
尤利爾后悔沒用靈視知曉因果了,現在發問怎么看都有些遲。“他做了什么燒死守衛”
“那是個結社領路人,惡魔中最該死的一部分。”冷光西塔告訴他。她的眼睛幾乎噴出憤怒的火舌“就在我面前他殺了我的人。該死,我沒注意到引線”
尤利爾打量著火堆。這可不是單純火焰燃燒能留下的痕跡,實際上,尸體面目全非,木架粉碎,鐵質圍欄殘留熔融痕跡,周圍的灰盡也更接近爆炸結果。恐怕是對方設下陷阱,把俘虜活生生掛在炸藥上,只等敵人進門,就將迎面爆發。
這只是個小伎倆,但依然殘酷。蒂卡波雖沒有約克那么熱,可終究也是西塔,她的熱量無意中促成了慘劇。
“這么說可不大公正。”惡魔嘲弄地開口,“我為生存而戰是該死,被你們殺就是活該再說,你的人若他是西塔,就不會被燒死。”
“閉嘴,你這屠夫。”蒂卡波拔劍在手,怒不可遏。“此人只是無辜殞命你手的一員,而你很快會去找他。”
對方輕蔑地挑眉。“好像我不殺他你就不會動手似的。來吧。”木杖輕點地面,泥沙泛起波紋。“你有當炸彈的潛力,西塔。我敢說你會比那凡人更具威能,足以捎上你的援軍。”
魔法迸發閃光,洞穿墨綠的磷火,冷光西塔身影在尾焰后重聚,一劍噼向老人頭頂。無名者用木牙勐擊劍身,鋒刃稍作偏斜,只在他的衣擺留下一道焦痕。
“就這點力氣,西塔”無名者嘲笑,“你不像高環,倒像個學徒。”
“惡魔力量讓你有機會站在我的面前,但總有一天,你們會為此付出代價。”冷光西塔反唇相譏,“我看多半就是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