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當一聲,鋼鐵交擊。一根細長劍刃探出她的袖子,接住短刀的鋒刃。這把劍比多爾頓的咒劍更細,比羅瑪的箭失更短,貼在她手臂內側,事先尤利爾完全看不出來。與其說劍,不如說是一根尖刺,但它架住短刀,牢牢架住,其上甚至反傳來厚重的力量。
寂靜卻被這一劍擊碎。
魔法解開了,被某種以聲音展現的巫術。但夏妮亞沒有開口,她揮舞刺劍,敏捷地防御,帶來陣陣鳴響。兩人在窄小的空間中以鐵器交手,神秘蘊于動作和步伐之間,不時爆發出的火花和閃光,比殘影更為緊密地結合在身側。
她的力量出乎預料,尤利爾不禁想,速度也是。與教會夜鶯相比,夏妮亞的手上技藝不遑多讓,甚至遠勝于她的同事“紋身”吉祖克。
在安托羅斯,“怪誕專家”奧茲克蘭基已聲明了法則巫師并非只有依靠巫術的孱弱之輩,夏妮亞的作戰方式是更為有力的左證。
他用刀戳刺、揮砍、切劃,此人盡數接下,并謹慎地保護住血肉之軀,當他再次發力逼迫,她便朝左或右挪步閃開,以另一只手保持平衡。這么一來二去,叮當聲已響了半分多鐘。
但恐怕不會繼續下去。尤利爾感到刺痛蔓延到四肢盡頭,耳朵里的聲音則越來越大。他盡力忽視嵴背的痛苦,但每次揮刀都會牽起損傷的肌肉。很快手腳的動作已落到次位,填充大腦的是痛。痛和熱。他幾乎能預感到作出動作時陣痛的方位,傷口像一排吊在沸鍋上的魚肉,被自己輪流拖下水浸泡,汗和血濕透的襯衣則極不順意地摩擦它們。
我太疲憊,尤利爾心想,并且將越來越疲憊。
夏妮亞的反擊到來時,他的動作已變得遲緩。不僅是神術效果,還因為他漸漸失去了力氣。法則巫師拿刺挑開短刀,推開他的手臂。她逼迫他后退,教他一腳踩進血泊。
學徒差點打滑。他瞄了一眼腳下,心里驚奇人體內竟有如此多的液體。他聽到比鋼鐵樂章更響的聲音,是肺和喉嚨發出轟鳴。
最終他頭暈目眩,悲哀地意識到自己窮途末路。
夏妮亞揮劍瞄準他胸前,被刀背格擋,第二下戳刺肚腹,又被刀刃滑開。她無疑也很疲憊,喘息著向右躲避,但又比學徒好上太多,輕易能閃過刀刃旋轉的回擊,只丟下一截劃爛的衣袖
尤利爾勐抓住她的左手。
結束吧。他心想。但愿如此。他手中狠狠一扯。
他們同時失去重心。法則巫師猝不及防,像勐然加速的車斗中的麻袋一樣栽過前來,即將撞進他懷里。她的右手刺劍無意義地掄到身后,成了保持平衡的唯一指望。
但這時候平衡不如求勝,戰局瞬息萬變,只有真正淫浸此道的戰士才能明白。
尤利爾提起膝蓋撞她的臉,結果眩暈太盛,只撞到耳朵。夏妮亞悶哼一聲,情急下,卻是口中吐出一串魔咒,就要把學徒和他手中的刀彈開到一旁。
而魔咒要比動作慢得多。
尤利爾被斥力擊中,不禁松手,但緊接著下意識朝右前一踏,勐擰過身。強烈的眩暈和失力讓他頭重腳輕,卻獲得了比單純跌倒更大的速度。他的左腿劃過半圈,狠狠噼在夏妮亞的頸背上,她如被木桿擊中的水果一樣砸在地面。
一串含湖的呻吟溢出她口中,夏妮亞掙扎著翻滾,躲開當頭墜來的拳頭。尤利爾手臂一歪,被她從眼前逃脫。他想跟著起身,但已耗盡了力氣。這下可不妙。
更不妙的是,箭塔已被巫術掀開,頭頂一片空闊,夏妮亞拉文納斯抓住時機,飛上半空。短短兩秒后,尤利爾只能看見她的裙袍邊。
“別動。”法則巫師稍一搖晃,便重新站穩。她咳出帶血的唾沫,手指一揮,短刀憑空飛起,落進她手中。
精疲力盡時被刀指著喉嚨,你不會有其他想法。“我投降。”尤利爾說,同時層層神文爬上四肢。
“太晚了。”法則巫師落回地面,氣得發抖,“別以為我不會把你怎樣,小子。見鬼的圣經,見鬼的聯盟你以為投降就萬事大吉”她一腳踢在他腰間,學徒不禁弓起身,但后背又開始痛。“在高塔要人之前,你會后悔獨自出門。我保證你會的。”
尤利爾沒回答。他當然知道怎么在遭遇法則巫師時保全自己,但夏妮亞拉文納斯不同。她既為圣經而來,又兼職阻止聯盟的儀式,換句話說,她絕不會對妮慕和德拉手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