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升起火。
壁爐被一片藍光照亮。凄慘的顏色,詭異的形態,這東西八成是鬼火。隨著火焰升騰,很容易便感到周圍熱量迅速流失。拉梅塔憎惡地盯著木柴,盡管寒冷比溫暖更讓她舒適。
“我寧愿它是紅的。”她自言自語,“金色也成。”
說實話,這些色彩都令她不快。曾幾何時她身處地獄邊緣,整日渴望見到藍天綠樹,但如今回到諾克斯,她又開始想念加瓦什的寒冷。哼,死人不怕冷,是不是
她凝視著火焰,任由思緒游散。反正這附近別說活人,活老鼠都沒有一只,自從懷特海德和齊格勒的小把戲被識破后,他們像耗子一樣躲起來,生怕被占星師尋到蹤跡。
他們藏起來,讓死人上戰場。
拉梅塔從未料想到今天。她原本是秩序生靈的時候,她對惡魔或者說,無名者群體充滿向往。真理派和杜爾杜派甚至收集惡魔的幼體,指導他們點火,也從不像神學派一樣宣揚地獄、邪龍之類的蠢話,皆因巫師們對真理的探求百無禁忌。
后來我遇到了德米特里。拉梅塔想起導師的模樣。他們打一開始就不似尋常師徒,卻對他人保守秘密。他要我發誓,她想,向國王宣誓效忠,然后帶我到拜恩。這段難以忘懷的情人間的時光,直到伊文捷琳殺死其中一方為止。
我應該忘掉這些東西。拉梅塔繼續添柴,火焰又竄起來。燒個一干二凈。承載回憶的如今只有灰燼,而灰燼一文不值。事到如今,她連帕琪尼斯的身份也丟掉了,卻非在這兒像個老婆子般生爐火。我也該丟掉拉梅塔,她為這個可能意動,改頭換面,獲得新生,有何不可
是的,何必聽那黑騎士的話拉梅塔快意地思索。它只是具尸體,只會制造更多尸體。靠加瓦什的夜之民保衛拜恩,純粹的謊言到時候,它會丟下我們一走了之。不如早走為妙。
連它的手下也不相信。拉梅塔早晨打開報紙,讀到魔靈公主烏伊洛斯尼斯被俘虜投降的消息。聽起來不像真的。我的典獄長成了囚犯還在戰前投降若那尸體領主就在眼前,她非得拋下一切去瞧它的臉色不可怎能錯過機會事實上,她當場笑彎了腰。
可惜沒人聽見。這里只有我。那些瘋掉的尸體如此保證。
她又添一把柴,看著藍色鬼火吞噬木頭。
奧格勒瑟爾完了,拉梅塔從訊息中推定。魔靈公主來過這里,知曉它的位置,七支點的軍團不日將叩響城門。若我在懷特海德離開前逃走,現在應該是在布列斯,露西亞的信仰國。
拉梅塔想到羅盤高地和矗立其上的城市,被迫逃離拜恩時,她曾經停此地。老實說,她不討厭當地人,他們確實貪婪,愚蠢而吝嗇,卻能作為合作伙伴。這些人種植的藥草可以提煉靈魂之油,而除了他們,整個布列斯再沒人敢接惡魔結社的生意。何不就選這里占據黑城,她將治好自己的傷口,依靠數不盡的財富成為布列斯帝國南部的無冕之王,每天只需躺著接受凡人供奉。我可以給自己起個新名字,永遠不再是無名者。
藍火在風中萎縮。
她的想象也隨之泯滅。拉梅塔站起身,走到祭臺邊緣。空曠的大廳被分成兩部分,即她腳下的圓圈和圓圈外的灰白石磚。一具尸體躺在中心,魔紋依次閃爍,從它體內抽走記憶,注入到一面鏡子中。
拉梅塔據此還原著儀式陣圖,并為之大皺眉頭。哪怕舊傷未愈,依她的神秘學水準,矩梯的布置也不過稍需時間,而這該死的儀式卻讓人根本瞧不明白。要不是那死人的記憶擺在眼前,她簡直懷疑是黑騎士拿她尋樂子。到了現在,她已經沒有耐心了。
這東西根本不像儀式。拉梅塔斷定。那女孩不過是走了運,在地板上瞎畫一通,用未知手段招來了幽靈。多半是位置的原因,在黑城時,她便感知到那間鬧鬼公館的異常。
更不巧的是,當時圣騎士團也趕來了黑城,破舊公館理所當然成了他們凈化的對象。這幫縱火犯竟沒一把火燒了房子,倒讓她頗感詫異。看來在這些秩序守衛者眼中,幽靈也要比惡魔正派。
最后一根木柴開始燃燒時,火焰變得更淺,而鏡子里仍在播放通靈者召喚幽靈的回憶片段。拉梅塔考慮將她的尸體丟進火里,或許這樣能提高成功的概率守夜人送尸體來這兒時,提起過軀體的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