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瓦里特走近了些,塔普只覺陰影籠罩而來。審判者比常人高出兩頭,肩寬背闊,四肢粗壯,打一眼便能令人心生懼意。他手持九尺長矛,目光散漫呆滯,無形中透露出戰士的殘忍。
“那怎么回去”他開口。正如塔普預料,泰瓦里特并不關心納克利的下落。
“徒步。這兒沒人會飛,還有一堆行李。”
“我不喜歡這主意。”
“只能這樣。走罷。”塔普也沒追問他們的目標“領路人”。既然營地受襲,那對方顯然不會出現在附近。小鎮上大都是老弱病殘,或者純粹是凡人,能殺死納克利的人選可謂屈指可數,八成就是那領路人。
“得減輕負重。”泰瓦里特的長矛一指“獵物”,“丟掉沒用的東西。”
塔普很贊同。“把俘虜聚集起來。”他吩咐士兵,“讓牧師禱告。我們很快啟程返回,臨行前得再凈化這處污穢之地。”
“真麻煩。”泰瓦里特抱怨,“我看惡魔的血足夠凈化土地了,不必多此一舉。別忘了,這幫惡魔也會自詡神靈信徒。”
然而這是學派的要求,塔普和泰瓦里特都無權更改。惡魔獵手在秩序的旗幟下聚集,并不止來自寂靜學派。塔普見過守誓者聯盟的小隊,幾個奇形怪狀的家伙圍在火堆邊交流感情,他完全無意與他們搭話,泰瓦里特等人也一樣。
“第二真理”大人返回巫師之崖后,學派中便有人開始宣傳七支點將重建聯盟的論調,其中尤以塔普的“杜爾杜”派的為最。他本人樂見其成,而大人物們似乎也對此默許。人們都說,“怪誕專家”從惡魔領主手下死里逃生,迫切想要復仇。
但塔普很久沒有見過這位法則巫師閣下。獵魔運動開始時,神圣光輝議會率先舉起旗幟,高塔和守誓者聯盟隨之應和,少數巫師們謹慎地觀望,而大多數人還沉浸在“紋身”閣下逝去,蓋亞教會動蕩的時局之中。苦修士派正在推舉領袖,神學派費盡心機阻撓,雙方在學派論會上大肆攻訐彼此,真理派趁機火上澆油。但不論吵到什么程度,法則巫師們都沒有親自到場。
營地一片煙火。牧師面無表情地站在納克利的帳篷前,夜幕令他的長袍如同流淌著神性的余韻。泰瓦里特抱怨了一路,此刻仍在喋喋不休,塔普卻閉緊嘴巴。許多巫師對諸神嗤之以鼻,但他是個敬神的人。
“都到齊了”泰瓦里特說,“行了,快開始吧。還有遠路要走。”他是這支獵魔小隊的隊長。
牧師抬頭遙望夜空,塔普也不禁仰起頭。破碎之月已經墜入火石座的雙子星間,夜空澄澈,不見云霧。牧師一指帳篷,士兵沉默著將俘虜拖到其中。惡魔結社的夜鶯在這里制造了破壞,支架上還殘留著邪惡的神秘,小鎮藏匿的惡魔容器正好聚集在此銷毀。
火焰升起,塔普低下頭。人群的影子在地上狂舞。
“贊美萬物,萬界,萬靈之神。贊美最初,最古,最能之主。”牧師念誦,凡人們跟著祈禱。
他們的聲音是如此虔誠,泰瓦里特卻感到不安。審判者盯著營地前腐朽的籬笆,好像要找到它的罪證。“裝神弄鬼。”他咕噥。
“神學派”的巫師也不會如此直白,塔普猜測他正是為此流落到審判者的隊伍中去。巫師學徒們會以為審判者是力量與榮譽的象征,但真理高于一切,必是諸神的起源,少有真理派的巫師愿意成為審判者。
帳篷在火光中變黑,仿佛污穢逐漸顯露,在高溫下片片碎裂、蜷曲,最終散發出溫暖閃爍的光芒。惡魔與他們的痕跡一同澹去。塔普爬上馬背,心里想起聯軍的酒館。那是真正的營地,遠非小鎮外的幾頂帳篷可比。聯盟士兵和圣騎士扎營休整,覆蓋了河岸兩端。那里聚集起的神秘生物的數量是塔普這輩子所見最多的一次。
旅途漫長而疲憊,沒有遭遇惡魔。小鎮位于森林邊緣,沒有主家,也并不富庶。無名者把控了城鎮,逃亡時將倉庫搜刮一空。塔普的獵魔小隊來得突然,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但也沒能找到太多戰利品。如今鎮上僅有三匹馬,拉車起貨尚且不足夠,難以分配出代步坐騎。他們抵達營地花了六天,最后一匹馬也在到達時瘸了腿。
接近營地時,塔普已聞到臭氣。成千上萬的動物、人、半人或非人的神秘生物聚在一起,無數頂帳篷搭棚,無數間簡易房屋,無數架車船浮舟統統也聚在一起。此時此刻,營地甚至可稱城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