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我打開門,下場將和它們一樣。尤利爾抬起手,凝視著掌心被無名者灼裂的傷口,想象血從中噴涌而出,帶走生命熱量。即便是在最瘋狂的計劃里,他也沒想過與圣者碰面。我終究是高塔的信使
也許我根本不會遇到國王,他心想。拜恩人不都說,國王與世隔絕,一心只想獨處么也許他根本注意不到我,外交部學徒尤利爾只不過是結社千百萬同胞中的一員。退一步來講,秩序已與秘密結社開戰,他是死是活完全無足輕重。
尤利爾打了個冷顫,不敢輕易相信自己的直覺,于是再度開啟靈視。
這次施術令他痛苦萬分,似乎連最后一分火種也被壓榨殆盡。夢中他打開鐵門,發現自己身處一條靜謐的長廊之中,而盡頭的房間里關著殺手任務中提及的第二名囚犯。“夜焰”米斯法蘭,西塔女王的夜鶯,“炎之月領主”賽若瑪,在灰翅鳥島,尤利爾見過他。
一切推測悉數成真。回到現實后,尤利爾卻如身在夢中,直到劇烈的頭疼令他咬到了舌頭。但夜焰還活著,這個事實在他耳邊回響。我找到了他。原來他在拜恩,不在加瓦什。
“尤利爾”瑞恩開口。
學徒這才想起身邊還有一個渡鴉團成員的存在。他向漢迪保證救出瑞恩,既為了還他推薦的情分,也為了保護渡鴉團的矩梯,事到如今,卻不知該怎么對他提起“夜焰”的事。諸神在上,他的頭疼得厲害。
不能繼續猶豫。“在這里等我,爵士。或者你可以先回去。”尤利爾剝開鐵銹,將手指深入縫隙。鐵門很厚,越往深處,寒意越重,未知的危機感也隨之劇增,他盡力克服頭疼和雜念,終于抓到了底邊
卻被同伴阻攔。“你不能到王宮去,尤利爾。”瑞恩警告,“你忘了嗎那是國王陛下的住所。無名者能彼此感知,兄弟,他會發現你的。你原本是高塔的信使。”
現在也是。尤利爾聽見自己的心跳,與瑞恩的聲音一樣清晰。它似乎在催促,催促他行動。這不是我的任務,學徒想說,來蒙斯和蒂卡波想救他,不是我。
但那是屬于叛徒的辯解,就像甘德里亞斯為了保住他的頭冠。告訴我,尤利爾,似乎有人發問,告訴我,你忠于女神還是她的信條
我們都知道答桉。
卡地一聲,鐵門在巨力下變形、撕裂,暴露出開口。尤利爾無法保證他此刻的行為出于理性,他像個知曉自己的愚蠢,但無法控制行動的癮癥患者。這名患者鉆出暗道,一條幽暗的走廊映入眼簾,通往未知的結局。最后的理智提醒他用神秘重新彌補住出口。
周圍萬籟俱寂。瑞恩爵士沒跟過來,他用口型說道“這么干你會后悔。”
“不去我也會。給我五分鐘。”
走廊比暗道更寒冷,仿佛修建在地獄之中,上層的地面才是人間。回廊穹頂低垂,石磚灰暗,兩側的裝飾頗為眼熟。尤利爾看到許多堪稱藝術杰作的擺設,殘缺的真人般的凋塑,生銹的精巧的金銀鐵器,錯落有致的鑲嵌寶石的相框但相框內里空白一片,既無圖畫,也無色彩,破敗之余又充滿了不祥意味。
我見過類似的風格。尤利爾想起夢中所見,不是靈視,而是更久遠的圣經構造的夢。那是在“勝利者”與帝國長公主舉行婚禮的時候,奧雷尼亞宮廷處處富麗,裝點著優雅高貴的織錦垂飾,樂曲歡快奏鳴。
眼下繁華衰退,變成了陰森。然而此地竟有奧雷尼亞皇宮的影子,已大大出乎學徒的意料。他隱約意識到了這里或許掩藏著秘密,卻絕對沒法驗證“國王”隨時會發現他,在這里探險怕不是找死。
尤利爾只得跟隨記憶指引,抵抗著愈來愈烈的冰寒感受,在一間石室的角落里找到了俘虜。
聽見聲音,對方恍忽地抬起頭。“大人。”
的確是“大”人。尤利爾看到一朵畏縮的小火苗,孱弱到能在燭臺上扮演燈焰。作為叛徒兼俘虜,米斯法蘭不會受到禮遇。所幸西塔沒有實體,場面不算血腥,連鐐銬都不見,但真正折磨他的是無處不在的寒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