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聲音不小,就是故意想任卓元聽見,他握著書包帶的手微緊,大步離開。
街尾,黃色的燈泡光禿禿懸在屋檐下,刷上藍油漆的木條包裹著玻璃窗,灰色石墻空白處印著“云英美發”四個字。
一個穿著樸素的女人拿著掃把在清理地上的頭發。
“媽。”任卓元跨進門,放下書包,接過掃把“我來吧,你歇會。”
“卓元”田云英驚訝“你怎么今天回來了,明天周一上午不是有課嗎”
“想回來了。”掃把有些年頭,劃拉幾下塑料手柄就松得不成樣子,他拆下來,塞進去一張衛生紙減少縫隙做加固“媽還有飯嗎,我餓了。”
“有有。”田云英脫下沾滿染發膏味道的圍裙,邊走去后面廚房邊回“我這就去端。”
沒想到任卓元今晚會回來,田云英沒做他的飯,手腳麻利地燒水切菜,幾分鐘就做好一碗陽春面,任卓元已經坐在餐桌邊等,田云英端到桌上,懊惱想起自己沒有打雞蛋。
任卓元說沒事,拿起筷子挑起一撮吃著。
任卓元高中就開始住宿,只有周六日或者放假回家,到大學后,回家次數就更少,空閑時間都在兼職打工,難得見到兒子,田云英什么都不想再忙,坐下陪著他吃飯。
細細打量他一番,田云英面露心疼“好像瘦了。”
“最近天熱,沒什么胃口吃飯。”
“沒胃口也是要吃飯的,不然身體扛不住。”
“知道。”
母子倆不是同齡段的人,本就有代溝,田云英只會聊家長里短,怕任卓元不感興趣,也不好意思跟他講,沒有共同話題導致飯桌上只有任卓元嗦面的聲音。
吃到一半有些渴,任卓元去拿水壺倒水,看見田云英欲言又止,主動開口“媽你是不是有話跟我說”
“沒有。”田云英還沒做好準備,任卓元冷不丁一提,她第一反應是否認,繼而嗐一聲“是有這么個事。”
她用抹布擦拭一下桌面“就你袁姨下午來店里燙頭發,跟我說豪啟的施工隊缺個工程師,問你要不要去,聽說有時候一個月就能掙出咱們一年的生活費。”
“媽我還在上學。”任卓元看出田云英眼里的心動,一股煩躁騰起“別人不了解你還不了解嗎我是學航天工程的,不是工地搬磚的。”
“了解的了解的。”不知什么時候起,田云英每次跟任卓元相處時,都會不由自主緊張,她搓著手,語無倫次“不想去就不去,我就是聽說你這個專業很難學,你又要打幾份工,怕你累,那個施工隊來錢快”
“所以你就想我半路退學去給孫豪啟打雜,你是不是也跟別人一樣認為我學不出名頭是在浪費時間做無用功”
任卓元是個極其要強看重面子的人,被孫豪啟揍過的事情是籠罩在他心頭揮之不去的陰霾。
他一字一頓厲聲質問,田云英忙搖頭說不是,他神色難看,怒氣上頭“我之所以會這么累是因為您沒把我生在一個富裕家庭”
他一個口不擇言,氣氛瞬間降至冰點,田云英愣怔半晌,愧疚低下頭,囁喏道歉“是媽媽對不起你。”
“媽我不是那個意思。”任卓元挫敗捂臉,他長舒一口氣,放下筷子“我上去看看我爸。”
陽春面還剩下半碗,不再像剛出鍋那樣燙,白熾燈下,田云英獨自坐在餐桌邊的身影瘦弱又落寞。
左柯讓帶鄔思黎去吃的一家粵式火鍋,在店里還不顯,吃完一出去,火鍋味道揮之不去。
知道左柯讓不喜歡,回到公寓,鄔思黎先去浴室洗澡,左柯讓反倒是不緊不慢晃到廚房,在櫥柜里找出紅糖紅棗生姜,一齊丟水壺里,熟練地煮了杯茶,煮好后放在壺里保溫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