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斌有個要好的同事叫彭亮,兩人同時進的單位,年齡相仿,性格也合得來。巧的是戶口關系都在二尾巷,久而久之,兩人成了最鐵的哥們,經常一同上下班,搭伙吃飯。他們倆都是瘦高的身形,出海在外衣服經常換著穿。身邊人時常調侃,讓他們回去問問自家老媽子,是不是走散多年的親兄弟。
這些玩笑不過是工作之余,同事拿他們打趣,誰能想到這玩笑話有一天會在他們生死攸關的時候,以這種方式上演了。
起初船上最先感染疾病的人是彭亮,有個與他接觸過的同事在兩天后有了不適反應,他們迅速同其他人隔離開。被彭亮感染的那位同事癥狀不算太嚴重,但是彭亮的情況卻急速惡化,誰也不知道這是什么病,聽見彭亮在隔離屋里撕心裂肺地喊,沒人敢靠近。
大約第四天的時候,隔離屋里的物資耗盡,彭亮的聲音也越來越微弱,有時候幾個小時都沒動靜。船艙內彌漫著壓抑的氣氛,在不確定他們的病因,船也無法靠岸前,沒人敢拿命冒險,給他們送物資藥品。
人沒病死,也得餓沒,聞斌不忍看著好兄弟折磨至死,主動站了出來。既然如此,另一個被感染的同事,他也一并照顧了。
他已經很小心了,全身幾乎都包裹起來,饒是這樣,幾天后,他的身體還是出現了狀況。并且和彭亮一樣,病情發展迅速,抵達吉大港的時候,他已經失去意識,不再動彈,同行人根本不知道他是死是活。
人被抬下船搶救,心臟一度驟停,當地負責救治的醫生放棄治療。他說的是孟加拉語,連比劃帶說,他們理解是宣布死亡的意思。
為了保證其他船員的人身安全,聞斌和彭亮被留在當地進行身后事的處理,船只先行回國。
在轉移的過程中,當地人發現聞斌還有微弱的呼吸,本著人道主義,他們沒有將他活活燒死,而是半道把他丟在了附近的山區里,并交代一位卡西族婦人隔陣子去查看他的狀況,如果死了,立馬通知他們來拖人。
至于聞斌是怎么活過來的,領導沒說,只說這事得問他自己了。
總之就是當地人準備去山區收尸時,發現他不僅沒死,反而能睜眼了,意識也在逐漸恢復。
他們趕緊將這個消息送回國內,不知道是當地人對國人長相辨識度不高,還是中間出了什么岔子,消息傳回來,活的那個人,是彭亮。
領導接到這個喜訊,第一時間就趕去彭亮家登門拜訪,并將這件大事告知彭亮家人。便有了后來佟明芳在供銷社碰見彭亮媽的一幕,那時候兩位母親都不知道自己兒子的身份被國外的人弄錯了。
不過這些并不是領導要交代的重點,他神色凝重地告訴白家人“在他回來之前我們得到一個消息。由于手續問題,聞斌在當地滯留了一段時間,應該是急于回來,他曾嘗試過極端的方法,試圖逃回國。后來遇到一幫不懷好意的人,吃了些苦頭。可能有一部分這個原因,他現在的狀態不大對勁。他被送去首都達卡后,那邊有一位在美國留過學的醫生說他這種情況是deressedrea。但是目前,我們這里的醫院沒有這方面的診斷記錄,只能歸于神經衰弱。”
領導說完這番話后,佟明芳完全呆住了,話是能聽懂,什么意思就不懂了。
葉蕓也是頭一次聽說這種病,表情凝著,不知道該怎么辦。
白聞賦沉默片刻,問道“有什么比較好的治療辦法”
“這種情況不像是發燒感冒,今天吃個藥,過兩天就能好的。它是需要一個過程,跟環境啊,情緒啊,都有關系。這才回來,我們都不清楚他的情況,還是再觀察一陣子。”
佟明芳一臉的難以置信“我看著好好的,怎么就病了我跟他說話,他不挺正常的嗎”
領導解釋道“一般情況下是正常的,盡量不要刺激他,要保持心情舒暢,慢慢恢復,應該不是太嚴重。我們呢,也只是把情況跟你們家屬溝通一下,有問題我們再一起想辦法。”
門外有了動靜,領導適時止住了話,他打開門對另一位同事說“差不多了,我們就先回去吧。”
白聞賦和佟明芳起身相送,葉蕓也跟在后面。在走廊分別的時候,那位年長的領導看向葉蕓,問道“你是聞斌愛人小葉吧”
葉蕓的神情頓了下,佟明芳眼神飛速掃過,僵著臉應道“欸,欸。”
“聞斌可是惦記了你一路,你后面好好陪陪他。”
葉蕓垂著頭“嗯”了聲,白聞賦瞥過視線,盯住葉蕓,眼底墨黑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