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容就合了書卷,看到阿笪領著幾個小僮在院子里抓兔子。
這兔子是王道容素日里的新寵,平日里常抱著它念書。
白兔矯健,等那兔子停下來的時候,幾個人一邊打著手勢一邊小心收攏著包圍圈。
阿笪一個雄鷹撲兔英勇地跳了出去,好不容易把兔子牢牢壓在身下,忙扭動著身子,扯著嗓子大喊,“我抓到了快來幫忙”
抓住了兔子,阿笪累得汗流浹背,忍不住朝王道容抱怨,“這都是第幾次逃跑了,郎君對它這般好,它還這么不識好歹”
“養不熟的玩意兒就該讓它被鷹捉了吃了。”
王道容平日不喜歡同人接觸,卻愛養些飛禽走獸,他這間私宅,耗資百萬,帶了個漂亮的大園子,園子里聚石穿池,妙極山水,養了鹿和孔雀,鸚鵡和兔子,甚至還有蛇。
他對這些飛禽走獸也極為上心,平日親自飼養照料,但若說他有多珍愛這些奇珍異獸倒也不至于,縱使死了一兩只,他也從不掛懷。
阿笪這么說,王道容也不動怒,只吩咐他將兔子抱過來,骨節分明的皙白手指撫摸著兔子,又喂它吃了點兒菜葉。“兔子狡猾,下次注意著便是。”
便將此事淡淡揭了過去。
那邊慕朝游飛快地將眼前的飯食一掃而空,
吃飽喝足養足了精神,美美睡了一覺,第二天趕在太陽將落未落之際,慕朝游又匆匆出了城。
一連幾天下來,慕朝游覺得自己對付城郊那些零散的伏尸鬼已經頗有經驗,不必再由阿笪等人隨行。
阿笪肉體凡胎,沒有靈氣傍身,跟著自己對他來說估計也是種折磨。
她和王道容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王道容并沒有說好,也沒說不好。
他只是跟著她去了趟城郊,親眼看她令鬼物化灰,回去之后問她要了那只金色的臂釧。
王道容閉門三日,不知道給臂釧加持了什么符箓咒文,等將臂釧還給她時,他也尊重她的意愿撤走了阿笪與其他健仆。
沒了阿笪的欲哭無淚的死亡凝視,慕朝游簡直就像飛出了牢籠的鳥一般,長長地松了口氣,開始圍著建康從南到北到處撲騰。
南郊附近的鬼物她多多少少都交過手,但西郊還沒去過。
出了西籬門,在江畔停了下來。
慕朝游遙遙地望了眼夜色中的長江。
夜色中,江水拍岸,嘩嘩作響,月落烏啼,夜風凄清。
不管時間如何變化,江水依舊濤濤不絕,奔流不息。
她禁不住站在江畔,原地發了會兒呆,想起從前上大學那會兒和朋友去南京玩。
幾個人點了份燒烤又買了幾罐啤酒,去江心洲野餐,附近不少年輕人都帶了吃的喝的,鋪上了野餐布看船看燈塔看日落。
有情侶在放仙女棒,有人在遛狗,好一派熱熱鬧鬧,歲月靜好的畫面。
而此刻江畔的蘆草瘋長得足有半人高,冰冷的江風無情地摧折著枯黃的野草,昏鴉嘔啞的叫聲叫得人心煩意亂。
江河大地,蘆葦瑟瑟,在這種環境下人很難不生出一種“念天地之悠悠,獨愴然而涕下”的迷茫,就像是整個人被舍棄在這個冰冷荒蕪的時空里了。
建康是建康,南京是南京,是她回不去的城市。
想到這里,慕朝游嘆了口氣,收起傷春悲秋的念頭,命自己強打起精神,擺出昨天新畫好的一沓符箓。
哪知道就在這時,江風忽然送來一陣隱隱的呼救聲。
慕朝游愣了一下,仔細聆聽了幾秒,辨清了方位之后趕緊揣了符箓趕了過去。
她孤身一人練習殺鬼術的這些天里,經常遇到過這些天黑了沒來得及趕回城里的路人。但凡遇到了她都會順手施以援手。
等趕到聲音來源,慕朝游才發現那是好大一片灘涂地,茅草蘆葦長得老高,她也沒著急上前,而是借著蘆草的遮掩往里看。
一輛馬車陷在泥灘里出不來,車前是一個士人打扮的青年男子,領著一個個頭不高的僮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