疼。
非常疼。
昨天腎上腺素上涌,她倒沒覺得有多疼,凌晨的時候,身體便開始跟她翻起了舊賬,她疼得翻來覆去的,躺也不是坐也不是。
慕朝游從小就不是個喜歡在人前哭弱的性格,不論怎么難受都強忍著不肯說話掉眼淚的。
她搖搖頭,“還好,吃過藥已經不疼了。”
王道容細細看她蒼白面色,便知曉她在說假話。
慕朝游的性格并不復雜,如清溪下的石子,一望便知。
王道容靜坐了一會兒,方才問出一個從昨日起一直困擾他的問題,也正是他此行的目的。
昨日雖然拒絕了眼前的女子,但回去之后,他輾轉反側,一直未曾入眠,一閉眼,一時是慕朝游渾身是血,像警惕的幼獸一般。
一時又是她強忍眼淚時的情態。
再到被他拒絕之后勉力露出的灑脫笑容。
王道容難得失眠了。
慕朝游的性格并不復雜,可她的存在本身就像一個謎團,吸引著他好奇地一遍遍探尋著她的所思所想,所作所為。
若是平時,在拒絕了慕朝游之后,他一定會留給她獨自整理心情的空間,留給雙方轉圜的余地。
但這一天下來,他行立坐臥,反反復復一直在回想著這件事,讀書的時候想,打坐的時候想,閉上眼的時候想,攪得他不得安寧,這才破天荒地地主動前來。
王道容細細看她蒼白面色,便知曉她這是在說假話。
她性格要強,他便故作不知,也不去戳穿她,只微微垂著眼兒問,“容想問的是,朝游與令嘉非親非故,緣何愿意為她做到這個地步”
慕朝游聞言直松了口氣。
她還以為王道容是為昨天那張好人卡而來。問這件事,總比繼續昨天那個尷尬的話題要好。
王道容眼睫輕輕地眨了一下,干凈澄澈的雙眸注視著她,他沒著急道謝,反倒是先問了一句,“所以,為何”
為什么
慕朝游一時之間也被問住了,想了一會兒,才緩緩說
“舉手之勞”
為顧妙妃獻血的頻率雖然高了點兒,但獻血量其實少很多很多,還遠不到尋常獻血量200,對她的健康無疑是有影響的,只是還遠不至于要了她的性命。
如果非要再給個解釋的話
慕朝游很清楚自己是穿越到了一個亂世,從剛穿越時看到路邊枯骨她會嚇得連夜噩夢不斷,再到已經能心平氣和地孤身一人夜探荒墳。
最開始的逃亡路上她見妻離子散,會覺于心不忍,后來看到路邊哭泣的難民,她的心里竟很難再生出多少波瀾。
連自保都變得困難,又哪來的余力去幫別人呢,久而久之,便越來越心安理得,越來越吝于施以援手。
她清楚地知道自己正在一點點變得麻木。
她不想這樣。
只是一點微末的,動動手就能辦到的善意,至少也能保證她的血還是流動的,還是溫熱的。
常行善事,熱血難涼。
“舉手之勞”。王道容靜靜地咀嚼著這四個字。
慕朝游總愛說這個詞。
但他天生性靜,怕麻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