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句話說得是否又有自吹自擂,自夸之嫌了
當初南渡,他的確是殺過幾個胡匪,也殺過幾只鬼物的,應算不得自夸。
阿簟聽他唉聲嘆氣的,心里覺得好笑。自家郎君平日里是最疏闊瀟灑的人物,何嘗有過這般優柔寡斷,輾轉反側的時候。簡直就是個初初墜入愛河的毛頭小子。
王羨脾氣好,縱著底下的仆役,阿簟膽子也大,笑著問“郎君喜歡慕娘子直說便是,我就不信憑我們郎君這個條件,慕娘子她不心動”
王羨自己也覺得好笑了,笑罵說“說什么胡話。”
又突然想起什么,問,“我那鏡子呢”
取了鏡子來,王羨凝神攬鏡自照。
鏡中的男人烏發薄唇,修眉挺鼻,端麗如玉。
王羨知曉自己生得好,美人是生來便知自己美的。可看著看著,他眉頭就忍不住輕輕蹙了起來。
鏡子里那根白發,到底是什么時候長的
他怎么不記得了
還有眼角那淡淡的細紋,是何時染上了這般多的風霜
阿簟正憋笑。王羨忽然悵然地擱下了銅鏡。
他當真是老了。
美人對于自己身上的變化,對歲月的流逝同樣也是很敏感的。
阿簟納悶他突然的悵然“郎君”
王羨“我沒事。”只是原本火熱的一顆心,像是被人驟然潑了一盆冷水。
是啊,他年紀都這般大了。
想到這里,王羨又不住莞爾,想笑。笑自己剛剛那沒話找話的模樣。年紀都這么大了,還學什么毛頭小子的作派呢
他并不否認自己對慕朝游是有些淡淡的,模糊的好感的。只是他從未想過將這好感發展下去。所以哪怕對慕朝游有好感,他也未曾著意打聽過她的消息。
他年紀不小了,早已過了執著情情愛愛的時候,就這樣坐著說說話,內心便已然十分平和和富足。
話是這么說的,但一路上,撩起車簾,看那人來人往,看秦淮河上的落日熔金,見道旁清翠的橘樹,見遠處的敬愛寺塔頂。晚風拂過人面,還是忍不住揚起唇角。
平日里所見怪不怪的景致,今日再看卻處處新奇,令人不自覺就要笑。
大抵是心情好了,看什么唇上都要帶三分笑意。
王羨果如他臨別所言,沒過幾日,又再次光臨了魏家的酒肆。
酒肆生意重回正軌,慕朝游每天忙得腳不點地,很少能竭心去招待他。
但王羨能自得其樂。
每日晌午來,點上一兩樣酒菜,和身邊的酒客說說笑笑,一坐就是一下午。
男子眉眼彎彎的像亭亭的星月,唇角含笑,烏發閑散地半攏著,支著腿,青袍逶迤在地上。
王羨喝得不多,和劉儉等人比起來可算十分克制,只唇瓣略沾點酒水。
每當慕朝游百忙之中抽空見他怡然自得的模樣,實在很難不感到嫉妒。
王羨曾對她承認過,他是白身,無官無職。
每天就是躺在家里睡大覺,駕車去城郊游玩,要么就是去拜訪自己那幾位身居高位的好朋友,和他們閑來執麈論道。
王羨來得頻繁了,這些時日劉儉又不見了蹤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