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道容靜了一瞬,復淡淡言說,“娘子走后,再也不見這般明月。”
慕朝游“明月還是那輪明月。”
王道容就說“明月本無情,是觀月的人有情。”
慕朝游不知道要怎么接,就沒有吭聲。
王道容似乎也只是有感而發,并無他意,默然再無二話。
兩個人誰都沒有再說話,只靜靜地仰望頭頂這一輪明月。
仍不知前路如何。
王道容也仍不知自己日后還會不會對慕朝游揮落屠刀,仍不知前路是否仍有晦暗的殺意。
但至少此刻他并未后悔自己的決定。
“人生不相見,動如參與商”。
今夕復何夕,至少此刻共此燈燭光。
得虧氣候已入了暮春,半夜就算待在野地里也不算冷。
慕朝游想著,待捱過了今夜,若是明朝阿笪和車夫還未醒,她就只能把王道容丟在野地里,自己去城中求援了。
好在篝火烈烈燒到半夜,阿笪終于醒了過來,醒來的時候瞧見慕朝游和王道容吃了一驚。
想起之間的遭遇,臉都嚇白了,又怕王道容怪罪,忙不迭地賠罪“郎君恕罪,是我沒保護好郎君。”
王道容柔聲說“這不怪你。”
阿笪年紀小,傷口又淺,昏迷那么久怕是睡過去的。一覺醒來精神奕奕的,自告奮勇就要回城找人。
王道容沒同意“天色已晚,近來建康周邊不太平,鬼物為虐,你莫要再折半路上。”
阿笪猶豫了一下,打了個哆嗦,又慢慢坐回去了。
車夫年紀大了,是阿笪之后才醒的,也是著急賠罪,被王道容都勸下了。
一抬頭,慕朝游正看著他說,“還是我去吧。”
王道容長目微垂“你去作什么呢”
慕朝游下定決心,“我去城里找醫生和車馬來。”
王道容輕描淡寫道“睡吧。”
慕朝游一愣“我真的可以。”
少年平靜了一下氣息,道“我與娘子相識一場,又怎舍得你才出虎口又入狼穴”
端看少年淡靜溫和卻很固執的神色,王道容看來不論如何都不會同意她的提議了。
慕朝游抿了唇角,有點兒失落,也沒再堅持。
王道容則平靜地闔上眼,干脆打坐入定了。
慕朝游有點兒無所適從地撿起一根小木棍,扒拉著篝火,悶頭想心事。
她固然對王道容還殘存著淡淡的好感,可不知從何時起,和王道容獨處對她而言竟成了種壓力。想到剛剛的那一幕,她忍不住感到一陣莫名的羞恥,羞少而恥辱多,這算是什么樣子呢
她一遍遍告訴自己,不能這樣想,他今天還為救自己受了重傷。
但她,真的不知道要怎么和他相處了。
她總覺得王道容或多或少是看出來了點兒。體貼地給予了她獨自思考的時間,一個人兀自打坐入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