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日正好來了,我去幫你煮了吧。
慕朝游一怔。再要推辭,攔不住,恐再推辭下去顯得太過客氣,王羨會傷心。再加上兩個人沒了之前的生疏,便由他去了。
對于王羨會不會煮藥這件事,說實在的慕朝游是持懷疑態度的。王羨拎了藥包進了廚房,慕朝游跟了上去。
她看他手指皙白修長,這一看便是揮動著塵尾對坐清談,焚香聽琴的手,也握劍,卻絕不是干粗活兒的。
孰料王羨的手腳竟十分麻利,加了爐子便開始煎藥。
感覺到慕朝游有點兒驚訝的視線,王羨抬起臉,皙白的臉蛋浸潤在薄薄的日光底下,一彎唇笑起來也十分靦腆和柔軟的。
“娘子莫不是以為我真是那十指不沾陽春水之輩”
慕朝游誠懇地說“就是有點兒意外。”
王羨有點兒挫敗“原來仆在娘子眼中便是這般模樣不成”
矮個子里拔高個,在眾多名士之間,王羨已經算是十分接地氣的人物了。
發妻早逝,就留了王道容一個孩子。那會兒王羨性格也荒唐,不問世事,成日雅詠玄虛。不知道怎么照顧孩子,他這個父親當得很不負責任。
王道容懂事得早,爹不太靠譜,反倒是他這個當兒子的經常約束著當爹的一舉一動。
他自幼身子骨不太好,落水發燒之后大病了一場,身子更見弱了。等到士族舉家南渡的時候,又遇上了流匪,王道容和家里走散。
時至今日王羨也不知道他那么小的一個孩子是怎么活下來的,問他,他也不肯說。
總之,王道容自己找了回來,但從此之后,身子骨就大不如從前了,性格也愈發古怪起來,舉手投足透著股死氣。
也也經此一難之后,王羨才學會了怎么做一個父親。日日給他煎藥,夜夜為他掖被。但父子之間錯失的那段親情卻怎么也找不回來了。
王道容并不買他的賬,還常常氣他,給他氣個半死。
王羨深知自己這個當爹的顏面已經掃地,權威一落千丈。
后來許仙翁剛巧游歷到了建康,許沖不止是當世鼎鼎有名的許神仙,更是舉世皆知的名醫。王道容體質特殊,為了孩子的建康和教育問題,王羨思來想去,還是求到了許沖面前收下這個弟子。
如此一來,父子之間的相處就更少了。
少就少吧,只要他這個不成器的孩子能平安健康地長大王羨就滿足了,也不指望他能在膝前盡孝,給自己養老送終。
想到這里,王羨微微出神,難免有點兒失落,秀美的容色黯淡下來之后連日月也好像無光。
慕朝游以為他是介懷她剛剛的話。也沒見他這么敏感纖細吶她一邊納罕一邊安慰“郎君清秀通雅,不似神仙中人,看郎君操持俗務,因而驚訝。”
王羨沒忍住撲哧笑了出來,烏黑的眼在日光下亮閃閃的。
“仆第一次見娘子神兵天降,風姿颯爽,也沒想到娘子這么會說話。”
煎藥要費些時候的,王羨像只花孔雀一樣使勁了渾身解數恨不能多表現表現自己,若不是慕朝游性格比較慢熱,他恨不能一日三餐都給她收拾好了。
想多了解眼前的人一點,視線便不由在她廚下掃了一圈兒,關心起她的吃喝。
慕朝游的年紀和王道容相仿。王羨既對她有男女之間的好感,又忍不住把她當王道容一般大的孩子照顧。
廚房收拾得也是很干凈,王羨看了一眼,知曉是三餐正常吃的,略微放了心。
目光看到灶臺上擱著的那一大把槐花,不由愣了一下,好奇地問“這是什么”
“也能吃嗎”
慕朝游解釋“這是槐花,能吃的,面粉和了放鍋里蒸一下,調點蒜汁就能吃。”
王羨聽了,愈發來了興致,夸贊道“倒很有意趣。是百姓們平日里解饞吃的”
慕朝游搖搖頭“貧苦百姓當飯吃的。”
王羨心里微微咯噔一聲,不想讓慕朝游誤會自己的傲慢短淺,忙抬眼去看慕朝游。看慕朝游沒有什么輕視的意思,這才放了心。
投桃報李,慕朝游走過去提了這一籃子槐花問“你想嘗嘗嗎”
王羨眨著眼,“自然好奇。”
如今,對他而言,和慕朝游有關的一切都十分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