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忠的那三千人的急行軍,真正翻過米倉山,到達山脈另一邊的只有八百人。
他們猶如在爛泥中摸爬滾打,早已狼狽不堪
他們是真的跑不動了。
乃至于,他們恍惚間會生出一種感覺,別跑了再跑他們這條命會跑丟了的
跑也是死,不跑保不齊,還有一條命。
可這種想法只是短暫的停留了一瞬間,他們就收斂心神,是啊,都到這份兒上了不跑那之前的努力不都白費了
這仗打的,簡直日了狗了
這跑的,簡直生不如死
而最、最關鍵的是,他們依舊身處這群山環視之中,上山容易下山難鬼知道這一處接一處的山巒,他們還要多久才能徹底的翻過去
至于他們的將軍黃忠
似乎永遠是那個不知疲憊的人,鬼知道這老頭子還有多少勁兒,他仿佛永遠沖在最前,永遠中氣十足的指著前面的山巒說“翻過這一座山,就到沔水了,大家就可以休整一下,然后設伏”
再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只有一次又一次重復著那一番熟悉的話語“翻過這一座山”
呵呵,翻你大爺的
一座座山頭,仿佛無窮無盡,翻過這一座,還有不知道多少座
終于這份希望還是破滅了,兵士們實在跑不動了,絕望的他們寧肯靠著樹根,死在這里,也不愿意繼續前進了,真的跑不動了。
按理說,這本是冬、春交接之際,又值高山之上,這些急行軍又拋下厚重的鎧甲,只剩下輕裝用以簡行,他們理應很冷,理應發抖發顫,可一路的奔襲,他們一個個幾乎是熱汗淋漓,身上的衣衫脫下來擰一把,都能溢出滿滿的汗水。
黃忠也知道,他是在賭。
賭他的兵士能在悉數累趴之前,先一步趕至沔水設伏,賭夏侯淵在這山地行軍的速度不夠快
這也是他能做到的極限
可顯然,他也是低估了這一路山地行軍的難度,是他有向導不錯,他避開了很多不必要的山道,但一路疾馳而來,哪怕是向導也倒下了八成
呼呼
伴隨著粗重的呼氣,黃忠亦是“撲哧撲哧”的在喘著大氣,他也是筋疲力盡,坐在一處巨石之上,微瞇著眼眸看著身后衣衫襤褸的隊伍,許多人搖搖晃晃的麻木前行,整支隊伍仿佛因為疲憊而毫無生氣
狼狽不堪
除了這四個字外,他根本想不到其它還能形容更貼切的辭藻。
“都站起來翻過眼前這一座大山就是沔”黃忠粗重的呼喊聲再度吟出,已經沒有先前的清脆,他必須一如既往的畫餅畫大餅
這就像是后世的“筑夢工程”一般,只要有夢想,韭菜總會長高,韭菜就總有被割掉的一天。
“黃老將軍”嚴顏都要頂不住了,他的嗓子極致的嘶啞,“別糊弄他們了,他們已經不信將軍了”
這
黃忠頓了一下,他望向身前的這些老兵,此刻這八百兵也看著他,誠如嚴顏說的,他們的眼神再沒有當初的信任與愛戴,更多的是麻木麻木不仁
就像是,他們都知道黃忠是騙子,是在畫餅但是他們都理解黃忠,看透不說透,也沒法去說透。
呼
黃忠不由得呼出口氣,他的思緒在腦海中飛快的轉動,他在想這一張“大餅”破滅了,該換成個什么去繼續畫餅
唉,畫餅也不是一件輕松的事情啊。
帶著幾分惆悵,黃忠看著那干枯的林莽間透過的幾縷陽光,對身旁的嚴顏講,“你說的對,都是老兵,又堅持到了這里,不是筋疲力盡誰也不會停住腳步”
有那么一個剎那,黃忠彷徨了,打從心底里,他開始質疑他這個翻過米倉山的計劃有那么點兒草酸
或許他應該只是在山頭設置城防等大軍抵達;
或許他可以不這么拼命,但又或許,那么做的話,他就失去了一次千載難逢痛擊敵軍,贏下首勝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