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現在是夏季,白晝很長,即使太陽西斜,但光線還是很明亮。
這個時辰,放在冬日,或許的確已經是該回去了的時候。
可是放在夏季,就很容易給人以一種錯覺,仿佛時間尚早,他們還可以在這處美景之中逗留很久,直到忘卻歸路。
他悠悠地輕嘆了一聲。
那嘆息裊裊,仿佛能夠隨風傳去十里。
他沒有回應她那句“要不要回去”的問話,而是轉而提起了另外一句詩。
“我倒是很喜歡似曾相識燕歸來這一句。”他意味深長地注視著她,含笑說道。
謝琇的眼睫微微一顫,然而她默不作聲。
這很明顯并不是接不上來而保持了沉默,而是因為
都瑾的眼中似有光芒一閃。但他并沒有窮追猛打,而是緩緩挺直了背脊,雙手撫平了衣袍上因為坐下而產生的一絲褶皺。
“你說得對。”他的笑聲里仿若帶著一抹嘆息之意。
“是該回去了。”
他用手一撐琴案的邊緣,長身站了起來。在還沒有完全站直的時候,他就彎腰繞過琴案,步履匆忙,走得很快,衣袂飄飄,下擺掠過案頭,腰間垂掛下來的不知是什么玉佩還是飾物不慎撞到了案角,發出“叩”的一聲磕碰之聲。
謝琇
她慌忙把臉扭過來,就要去替他查看到底是什么佩飾撞到了琴案,佩飾本身又有沒有損壞。可是都瑾腳下一點,就急停在了原地,并豎起一只右手,示意“不必”。
謝琇“”
啊,這是生氣了吧還是鬧起別扭來的一種方式
大少爺或許不太能夠經受自己的示好被別人跳過不提,仿若是當著自己的面就被下了面子,于是又是羞窘又是惱怒,步履匆匆地抬腳就走,繞過琴案的邊角時還因為太倉促了而沒調整好步伐一個踉蹌正是那個踉蹌的動作,讓他原本就沒完全站直的身軀又猛地歪了一下,腰間垂掛下來的什么玉佩之類的斜斜蕩開,剛好磕碰到硬質的琴案。
謝琇雖然剛剛是假意把視線朝著亭外的庭院的,但眼角的余光也在注意著他,只是沒想到大少爺這么快就露出了破綻,援救不及,只好眼睜睜地看著他帶著一絲狼狽地重新站定在原地,把背脊挺得比剛才還要筆直,并且繃緊了臉、抿起了唇,整個人就彷如一尊凝固在原地的雕像。
謝琇差一點兒笑出來,慌忙也學著大少爺繃住臉。
世家公子臉皮薄,她剛剛不應該因為答不上來就裝聾作啞的。
她輕咳一聲,走到都瑾的面前。
結果都大少爺不但把臉皮繃得緊緊的,他甚至都沒有拿眼睛再去看她。
對不住,可是謝琇的表情管理突然崩潰了,她沒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都大少爺的臉上霎時間就掠過暴風驟雨。大少爺的臉陰沉得都快要滴水了。
可是在謝琇看來,他怒氣沖沖的樣子,就好像是一只不知深淺的小公鹿,氣呼呼地打算用初生的一丁點茸茸的鹿角,到處亂抵亂頂,發泄自己內心的不快實則看在別人眼里,只是一種裝腔作勢的嚇唬罷了。
這么想著,謝琇覺得自己臉上的笑意不可遏制地加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