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像有哪里不對。
謝家家主帶頭嗑骨科就已經很不對了,但是以謝琇對謝玹的那點了解而言,正如都瑾那天所說,謝玹對自己這個妹妹是有點呃,“別有鐘情”的。
那么現在他父親都已經替他鋪平了骨科的道路,甚至直言詢問,他若是愿意的話,只需要說一句“兒子全憑父親作主”就好,又何來之后的這么漫長一整篇故事
假如他不愿意的話,要拒絕也有現成的理由放在這里“兒子只視琇琇為親生妹妹,并無他念,請恕兒子不能從命”即可,光明正大得連他的父親都無法震怒或苛責他。
他又何至于要弄到一聽這個消息,就連夜買站票扛著馬車逃離虞州謝氏的大宅,從此四年都漂泊在外,不肯歸家的地步
其中定有原因。
謝琇深諳啟發性談話的要訣,知道這個時候不能一味逼問,而是要裝作什么都不明白的樣子,拋出的問題中一定要帶著恰到好處的鉤子,這樣才能勾得對方吐露下一層次的秘密。
于是她滿臉疑惑,仿佛竭力控制著自己聲音里的羞澀和不解,輕輕地“啊”了一聲,把控著時間恰到好處地沉默了一霎;繼而低低地問道“父親,何以這樣說”
謝玹果不其然陷入了一陣沉默。
不過好在這也在謝琇的預期之中。于是她偷眼瞥他,見他似乎不知道該如何解釋似的,又垂頭想了一想,語氣中流露出幾分困惑且難過的情緒。
“所以,哥哥就離開了”她輕輕問道。
“我知此事不為世人所容,父親貿然相詢,定是有深意所在;但無論如何,即使哥哥并不愿意,如實告知即可,琇琇是萬萬不會對哥哥產生任何怨懟的又何至于要到讓哥哥避出家門,四年不歸”
她細碎的聲音里仿佛帶著一點真正的痛苦,謝玹聽了出來,不由得愕然地下意識抬起頭來,卻只看到半蹲半跪在自己面前數步之外的妹妹,微微垂著頭,令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只能看到她濃密的一頭烏發糾纏在頸間,因為剛剛的奔波而略微散亂了一些,從發隙間能隱約看到她那細白的頸子,在這昏暗的書房里更是顯眼。
她是在難過嗎
是在為了得知這樣匪夷所思之事而難過嗎還是因為他當年的不告而別難過
又抑或是
她是因為將他的不辭而別、離家出走,當作了是他的推拒,因而感到難過
謝玹知道自己正在想著的是大逆不道的想法。可是,他無法抑止自己的心臟因著這種大逆不道的猜想而一瞬間猛烈地跳動起來。
一瞬間,四年前的那個暮春之夜所發生的一幕幕,都如在眼前。
當年他已是二十歲的青年,也并非完全沒有經過任何歷練的毛頭小子;他那時已經開始代表虞州謝家與父親,在外行走,除了斬妖除魔之外,應和酬對、往來交際,他也有涉獵。又因為除魔乃是行走在懸崖邊緣的危險事業,他自認比年齡相仿的人們要更多一份見多識廣的沉穩鎮定。
可那一切,都抵不過那一晚父親的一句話。
他記得自己當即就愣住了,渾身一陣熱一陣冷,腦子里轟轟作響,心臟跳得飛快,像是馬上就要從他咽喉中蹦出來砰的一聲掉在地上了。
即使在那之前他也曾經有過九死一生的時刻,他卻從未有一刻像當時那樣啞然無措,張了張嘴,竟然發不出一點聲音來。
他幾經努力,才擠出幾個字來
“父父親這這是為何琇琇難道不是”
他本想問琇琇難道不是分支六堂叔的女兒嗎,即使血緣關系已經有些遠了,出了五服,但畢竟是同姓,又有“兄妹”的名義這么多問題疊加起來,要他如何毫無心理障礙地接受這種提議
然而,完全出乎他意料地,父親卻呵呵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