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并沒有穿他從前以“妖鬼”這種身份現身時,習慣穿的那一襲玄衣,而是穿著一襲雪白的錦袍。可是現在,那襲錦袍上幾乎有一大半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
他的長發高束,唇角似有一絲血跡,臉頰上還有飛濺的血點,右手里握著一柄劍,一步步踏進那道沉重的大門。
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
他此刻的面容,依然是都瑾,都懷玉的
他身后有人緊緊跟上,語氣愉悅地說道“主人,九幽深獄這里的守衛已全被拿下依照主人的吩咐,不聽話的已全數伏誅,聽話的就”
長宵微微偏過頭,冷冷瞥了對方一眼。
對方立刻就住了嘴。
長宵于是不再看他,繼續舉步往這座大獄的更深處走去。
不知道繞了多少個彎,樓梯都上來下去走了好幾段,最后終于在謝琇徹底喪失方向感之前,他停在了一間牢房之前。
他站在那扇門前,靜默良久。
他身后那個聒噪的家伙又湊上來,道“恭喜主人奪回真身”
長宵的臉色很平靜,一點也沒有任何喜色。他道“嗯。”
那人諂媚地一伸手,不知道他手中握了什么,在那扇門上擺弄了幾下,門鎖就咔嚓一聲,應聲而開。
他側過身,討好道“主人,請”
長宵邁步進入,果然見到室內一張寒玉床上,靜靜躺著一個人確切地說,是一具軀殼。
長宵慢慢地走到房間一側的桌椅旁坐下,然后再向前趴伏在桌上。
謝琇
但緊接著她就知道了他為什么要這樣做。
因為那具躺在寒玉床上的身軀,下一刻已經緩緩睜開了雙眼。
屏幕的視角隨之居高臨下地投到那個剛剛醒來的人臉上,就連謝琇也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果然是極為俊美的一張臉。
長宵曾經不害臊地自吹自擂說他的真身比都懷玉還要英俊,謝琇當時不以為然。不過現在她倒是懂了。
所謂各花入各眼,都懷玉是那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如玉公子,正如淇奧那首詩里所形容的那樣,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而禍神長宵本人,完全就是肆意生長,帶著一種銳利濃艷的美,如雜花生樹,春水亂流,氣質奔放不羈,五官都仿若比旁人更深刻。
如果說都瑾如同一尊應當擺在博古架上敬奉的玉雕,一叢正當時節、自有風骨的修竹,那么長宵就如同開放在整片原野之上的艷麗罌粟花,暮春里帶著濃郁的花香、吹過大地與江河的醉人的熏風。
多么奇怪。
他名叫“長宵”,就是“漫長無盡的黑夜”之意,但他本人的氣質卻極為濃烈而耀目。
不過,作品中的人物取名嘛,不就是這么回事魔神玄賾的名字含義還是“幽微深奧”呢,但聽說魔神行事乖佞狂放,哪有一點“幽微深奧”之意
謝琇站在那里,注視著長宵回到自己的真身之內,慢慢地站起來,繞著這個并不算很大的房間走了幾圈,像是在活動這一具已經許久沒有用過的軀殼似的。
最后他又回到那張寒玉床上。
跟著他一道來的那個心腹倒是承擔了nc的絕大部分功能,見狀大驚道“主人何故還要坐回這張床上那些神族強迫您睡這種床,不過是想催化您體內的寒毒,一旦入腦,則能令您徹底癲狂現在您已經攻下了神界,人神妖三界,當奉您為共主小的這就去為您尋一張最好最舒適的床榻來,您想選擇哪里作為您的寢殿上任天帝的洞慧宮還是這一任天帝的煥明殿”
長宵依然沒有回答他,只是微微側過頭去,用手撫摸著那張寒玉床,半晌方道“但此床若要長久保存一具軀體,使之不腐不化,眉目宛然如生,倒是極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