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折梅面色一正,表情變得無比認真。
“若是只需要一枚私章來讓新天子在每本奏章后鈐印為證,誠然問道于天是最佳的選擇;但它也不是歷代天子都必須拿來在奏章后鈐印的唯一選擇吧皇上丟了一枚,大可另尋一枚;只要是出于皇上的御賜,再寫進遺詔里或當面口諭給輔政大臣,不是一樣有效嗎為什么皇上大動干戈,非得要這枚私印不可這其中除了自己當年用過、有一定的象征意義之外,還有沒有別的內情”
盛應弦
說得很對,下次不要說了。
督辦此案的官員們,沒有一個是蠢人,這一點難道大家都想不到嗎
但是,皇帝說只有這枚私印可以,那他們就必須全力查辦到底,追回此印,并沒有別的選擇。
可是這樣的疑問的確也存在于他的心里。
為了一枚可以用別的印章代替的私印,皇帝甚至不惜拂了那幾位宗室和臣子的面子,還要搜檢重點人物的宅邸,連自己一向寵愛的女兒都不能幸免
平素溫懦的皇帝,究竟是為什么會下定這樣強大的決心呢
盛應弦心下閃過許多念頭,又緩緩壓下。
此刻或許并非贊同小折梅那些疑問的好時機。她已經快要趾高氣揚地翹尾巴翹到天上去了,自以為只要她出馬,沒有辦不成的案子;仙客鎮那一回是如此,如今長宜公主這邊還是如此
但是,稍早前在御書房里,皇帝大動肝火的暴怒神色又浮現在盛應弦的腦海里。
以他的敏銳來看,皇帝那種神色幾乎都可以稱得上是“暴虐”了。而丟失了一枚先帝御賜的私章,無論如何是不應該會導致這樣的結果的。
先帝有許多私章,駕崩時也幾乎將其中的一多半傳給了他的獨子。雖然也有幾枚陪葬入皇陵,但留給今上的還有至少五六枚之多,甚至還有一枚是為了慶賀今上的誕生而專門刻的,上面的文字是“四季永安,元德充美”,后來的“永徽”年號即從此來,因為后半句“元德充美”在謚法中即表示“徽”字之義。
但這么多私印,原來都比不過“問道于天”這一枚么
盛應弦擰緊了雙眉,有些猶豫不決。
皇帝可不會管長宜公主有多抗拒云川衛和刑部的調查,他也不會因為這個而去訓斥長宜公主,要她配合。他只會每一天都煩躁不安地頻頻詢問盛應弦這個云川衛指揮使以及刑部尚書鄭嘯還沒找到嗎一枚私章能有多么難找是誰會盜走一枚印章
問得好。盛應弦想。他也很想知道這些問題的答案。
目前看起來,皇長子與皇次子都還住在宮里,今上的兒女之中,那天在私章失竊前,唯一離開宮禁的,就是長宜公主。
其他在那段時間前后出入宮禁之人,府宅差不多都已搜查完畢,一無所獲。而且,好像沒有一個人有動機盜竊一枚微不足道的私章尤其是皇帝對它未來的安排還沒有公布,只存在于圣心之內的時候。
當然,長宜公主要盜竊這枚私章,好像也沒有什么用。她從前也從未對這枚私章流露出任何興趣。但是她目下就是唯一沒有經過云川衛完整調查之人,他若是原原本本就這么上報,皇帝不會苛責自己的愛女,只會斥他無能,然后逼迫他限期破案。
唯一的機會,竟然好像真的只在小折梅身上。
盛應弦緩緩抬起眼來,望著自己面前近在咫尺的小折梅。
她隔著一張書案,右手還被他的左手按在下方,他的手掌幾乎能夠完全將她的手覆蓋住。可是她也并沒有驚慌、更沒有臉紅,只是平靜地凝視著他,一雙剪水雙瞳里盈盈波光,仿佛倒映著他的面容。
“你你要如何假扮公主殿下”一室靜寂里,他聽見自己猶豫不決的聲音響起。
那一瞬間,他看到小折梅彎起眼眉笑了。而他的心臟卻沉沉一頓,仿若山雨欲來之前的那點預感,都壓在了心上一般。,請牢記:,免費最快更新無防盜無防盜</p>